【短片視野】身為創作者的自己,與選擇踩過政治紅線的我們──吳季恩談《田中的紅旗幟》、《赤島》與其他
編按:2022 年七月,原訂於香港「鮮浪潮國際短片節」放映的短片作品《赤島》因未能取得放映核准而遭取消,導演吳季恩本人選擇在網路公開作品全片作為回應,引起各界對香港電檢尺度之關注。作品公開後,討論熱烈,其中亦不乏嚴肅的批評意見。本期《放映週報》與導演吳季恩進行訪談,細緻回顧創作歷程之餘,也在沉澱之後,重新針對作品優缺直球對決,碰撞觀點、激盪思考。其中,創作者對作品自覺的「反省」與「不需反省」盡顯其中,邀請讀者透過本文,刺激更多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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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你的電影主題比較偏向成長故事以及人際關係的刻畫描繪,例如《救命》(2012)或是《他好嗎?》(2014),還曾拍過以小朋友為題材的《翔翼》(2016)。為什麼現在會轉向拍攝比較政治相關的主題?
吳季恩(以下簡稱吳):創作的轉變主要是因為經歷了太陽花學運吧。大概是我碩一碩二的事情,我第一次了解到什麼叫做威權,什麼叫做政治,那時候就會參與一些活動。
其實,我在大學的時候就被別人灌輸,我的創作範圍應該要走出自己的個人經驗。譬如大學三年級,我寫了一個拍片仔的故事;四年級,我寫了一個高中生被霸凌的故事。那時候我有個朋友對我說:「你怎麼都寫自己的故事?那麼無聊。」那時候回得很隨便:「寫就寫啊!」但是,那時候其實就種下一個小種子,之後的主題要越寫越廣。
所以,接著到寫《翔翼》,我開始嘗試不一樣的主題:我寫小朋友,那些小朋友跟我是沒有關係的。我開始有個認知是:我好像是在這個路徑上。先從我曾經發生過的事,到別人可能發生過的事,所以《翔翼》之後,我開始想要寫一些跟社會議題有關的東西,再遇上太陽花學運,我開始下手寫政治相關的故事。
我一開始寫的主題,還不像是《赤島》(2021)和《田中的紅旗幟》(2020)裡頭關於極權暴政的故事。我那時候寫的是民進黨執政時期,抗議工時的運動,看了類似的論述後,有感而發寫了一個短片劇本。那時開始養成,先構思我想要講什麼議題、再去想故事,而不是像以前一樣有個觸動你的故事,觸動的人,觸動的畫面,才去想故事。完全是反過來、完全是議題先行。在當下的時候,當然不會覺得這樣不好,只會覺得完全換一個腦袋,寫的時候也覺得蠻爽的,把我想講的話都講出來了。
但是,好像拍完《赤島》後就過了這個階段。現在拍長片就又重回之前的創作模式,我做了有點儀式感的東西,告訴自己說先不管議題了,先從想一個我很喜歡的畫面開始。很像是大學時候在樹上看到一隻鳥在樹上,就會覺得:「哇,好有故事感,我想寫這個故事。」那個使命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想問你對陳平浩批評《赤島》的看法。另外,最近《流麻溝十五號》(2022)被批評把左派聲音關掉,跟你被批評的點有點像,雖然你們的意圖可能不太一樣。好奇你會怎麼去看待電影處理歷史內部異質性的問題,如果我們要去設想一個對抗暴政的普遍性價值,會不會有齊平化各種差異的危險?
吳:我反而很害怕去看《流麻溝十五號》,現在去看應該會很無感,會有點厭煩。政治相關的主題,我現在都不太會去看,除非跟香港有關,但還是有點害怕去看。我很怕,自己會出現「你現在不想關注,只是你想偷懶」這個念頭。
你剛剛講到異質性,我一直覺得臺灣對於國民黨或是威權政府,一直沒有統一的答案,每次這類的作品一出來,總是會有人跳出來說:「為什麼你講的東西講那麼少?」每個人好像都覺得他理解的歷史,比別人理解的更多。很多影評對我來說也是一樣。之前電視劇《茶金》(2021)也是,讓人以為國民黨是要拿錢來救經濟、洗白國民黨。大家很在意正確性,如果裡面講的東西不符合他心中的正確——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正確的——他就會抨擊。
身為拍片的創作者,其實蠻害怕去下一個結論。大家都會往角色最軟的地方去想,比如說,一般人可以這樣設計:「他是個國民黨的支持者,他在片子裡頭應該是壞蛋。」拍片的人則會去問說:「他為什麼是國民黨的支持者?一定是有什麼東西會造成他這樣子。他一定有心中軟的這一塊。」每個角色都往這邊去想。這樣構思,好的方面當然是很誠懇,但是,通常大家智識也沒這麼厲害,想到最後,每個人背後好像都有很痛苦,或是很不可告人的秘密,會挖到同樣的核。
片子拍一拍,發現每個人都很像,大家都想搞這套,就沒有人去做:「我的眼中,他就是個壞人」。每個人都有苦衷。我看得很膩,好像要讓觀眾看說你多會剖析人性。這樣的東西當然會讓大家覺得比較寫實,但我很討厭,大家都用寫實的方式去呈現,或是去看電影;你的寫實是什麼樣子,我不明白。片子本來就是拍攝者想要講的世界,那個世界本來就千奇百種。只要一部作品一開始就往他想呈現的那個價值觀走去,只要講得好,我就完全尊重。
所以,我決定不處理角色的背景,而是處理他做了什麼。
不去解釋背景是一種做法,這種做法我是 OK 的。有點像是《黑暗騎士》(The Dark Knight,2008)裡的小丑,你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想要那樣瞎搞,沒有從小遇到什麼問題,但你還是會認同他想作亂,還是會覺得這個角色很好。所以,我很討厭瓦昆那個《小丑》(Joker,2019)。好像在說他原本有個人性的面貌,然後一步一步走錯變成小丑,當然說得通,但我就是不喜歡,覺得不一定要這樣。
所以,關於陳平浩的批評,我當然知道在馬場町被槍斃的,很多是共產黨黨員,我們對歷史的認知是差不多的,只是我取用的東西是我覺得可以講故事的地方。如果他要說那些人是共產黨人,沒錯,但有些也是莫名其妙被加入的;有些是為了工作加入的,後來才發現這個團體是共產黨;有些是自願的;有些是被牽連的,每個人都要被講到的話,去看歷史全書就好。我比較信奉每個人有他的觀點、有他的想法,你可以就這片子罵他處理得好不好,但不能罵他為什麼不選擇另外一條路徑。那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對你來說,那個立場是什麼?
吳:中國好壞,我們要討厭他。
──可是,港獨和臺獨是有差別的,左派對中國的態度,和臺獨對中國的態度顯然也不太一樣。對前述的批評觀點來說,這不是歷史真相問題,比較是拍攝倫理問題。當一些作品是在作「凝聚共同體」號召的時候,你會覺得有點難面對;我認為是你的共同體想像去除內部差異,大家被簡單區分成「暴政」和「對抗暴政的人」。所以,我們一方面知道要對抗暴政,但是,面對用「對抗暴政」作為口號來動員大家的時候,又覺得不能那麼簡單地接受這樣的劃分。或是說,你對於電影可以如何完成「凝聚共同體」的階段性任務有不同想法?
吳:我會覺得先打倒這個敵人再說。確實,對很多人來說,打倒的定義不一樣,但這應該是階段性目標。就像是有人認為「國民黨要倒,臺灣才會好」,也有人覺得「臺灣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在野黨,去制衡民進黨」,但我認為國民黨是絕對要倒的,等到國民黨倒了後,自然會出現另一個足夠強大的本土政黨。
你說臺灣獨立和香港抗爭是不可共量的,那是一種立場,但是也有不少人認為臺灣獨立和香港抗爭可以被放在一起談的,這也是一種立場。就像現在中國白紙革命,很多人說那些站出來抗議的人,都支持中國統一臺灣,我們不一定要支持。但是對我來說,他們要做的事情,對我來說是對的,他背後想什麼不關我的事。
說直接一點,我很清楚我的立場是民進黨支持者,我不是上帝,創作者不是要把異質性呈現出來,而是不同創作者本身就有異質性。創作者本來就可以認為「這就是可以」,其他覺得不行的,那就是另一個立場,就像我剛剛說的,如果他們拍得好,我也尊重。
臺灣這方面的作品沒有很多,大家對少數這些討論政治的作品都寄有期望,好像每個人都希望作品可以幫自己代言,看完後又覺得很失望。韓國就有很多作品,大家不會用「你非聖人不可」的眼光去看,好像沒有達到那個高度,就會被罵。所以,我覺得重點還是放在要如何讓臺灣有更多討論政治與歷史的作品。
回到你剛剛問的,電影作為凝聚共同體的階段性任務,就是我對電影的期待之一,所以,我很喜歡《時代革命》(2021),儘管它可能不存在對於不同立場的探討空間。我必須說,我現在還沒有能力做到凝聚,但我至少先把我的想法丟出來了。所以,為什麼我會在《赤島》裡頭,對於未來的想像中,放入白色恐怖的元素,講白色恐怖,就是要大家知道自己怎麼活過來的,才會更知道如何為這個共同體推進一步,所以,那時候我的創作才會試圖一直寫臺灣歷史,不論是過去還是當下。
──這是你想用復古的方式去呈現的理由?
吳:在看香港抗爭運動的時候,有一個很當下的感覺:如果我們被共產黨統治,過去的歷史會再次發生,無辜的人會被關在牢裡,所以,我決定要用白色恐怖去講未來。雖然在講未來,卻非常復古,像我們曾經看過的樣子。這就影響整個拍片的想法。
那時候,我抓的就是「抹除」這個概念。抹除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我覺得最恐怖的是,從你親人的記憶中被抹掉,他好像就不存在了,所以,就用這兩個方向去執行。很多人喜歡借古諷今:我講白色恐怖的事情,讓大家去對應到現在發生的事情,但這樣好像繞了一圈,我想何不就嘗試直接講未來,是借古諷今的另外一種翻轉。
相比於現在,那時候大家都不太喜歡講到政治,很怕有立場。我是創作者,我也很害怕有立場,但是,以我片面主觀的想法,有些人就是壞人、這個政權就是壞的,那為什麼我不把他講出來?
但是,很矛盾,在我準備《赤島》的時候,每個人都完全知道我在寫的政權就是中國政權。我在下筆時,好像有另外一個腦袋在控制:我可以再寫模糊一點,我不要這麼明示。比如說紅旗幟,插個五星旗在那邊跟插一個紅旗子在那邊,好像達成的目的都一樣,但我最後選擇插紅旗子,事後想想,我覺得蠻白癡的,不如插個五星旗還比較好。我在拍《赤島》和《田中的紅旗幟》的時候,這件事深根在我腦袋裡,有點打架。
──除了陳平浩的批評之外,我還看到一些對《赤島》的意見,批評《赤島》對極權和人民的關係太直接,好像有個大魔王,去決定大家的生死。其實,片中也沒有真的交代裡頭的邏輯。極權是以畫外音的方式呈現,他比較像是一個無所不在的威脅,跟最後行刑的關係,沒有說有一個直接的因果關係。可以是遠因或是近因,予以一個模糊的處理。
吳:我覺得,《赤島》的問題是我想到什麼事就貼上去、很拼貼,好像沒有理出一個脈絡出來,我以為有,但是結果出現,的確是我失誤了。後來也為了更讓觀眾理解這個故事,所以加了畫外音的元素。我很誠實說,現在如果有放映機會,我在電影院都是閉著眼睛,有點不敢看。
有的時候,拍完片、到電腦裡頭剪接的時候,才會意識到劇本上沒有察覺的問題,也有可能是我沒有能力察覺。那時候情緒大過於理智,覺得中共都要打過來了,我們卻都像溫水裡的青蛙一樣。共軍軍機來一台大家會反應很大、來了兩三台就開始麻木。所以,那時候是有點執著要把這件事講出來,引了一堆白色恐怖的歷史事件,這些東西,並沒有很邏輯的被擺放在一起,就像是我們常在天橋上遇到的異議份子,宣說中共的迫害,但是大家聽一聽就會膩了。他們不是一個故事,你只是在細數,好像是在翻資料而已,這是我事後的反省。
但我是反省故事沒說好,故事奠基的前提,我不反省。
現在比較能看下去的反而是《田中的紅旗幟》,那比較符合我的想法、比較符合我的個性。《田中的紅旗幟》很冷,幾乎什麼都不解釋,但是都在同一個調性上面,我想要講的,和我的作法是貼合的。
──也就是說,如果你能把故事線處理好,大家可能就不會花那麼大力氣,去詮釋政治的符號。當人物線沒有拉出來,政治的符號就會變成重點,觀眾會覺得若這是你要處理的,好像有點單薄。但是,回過來說,《田中的紅旗幟》你想要處理的是什麼?
吳:那時候「紅色滲透」的說法很流行,我想講一個紅色滲透的故事,但是,滲透沒有視覺感。所以,我就在想滲透的物理特質,土會濕掉,根會爛掉,我們跟土地的關係會被斷開,然後,就想到曾經生活在這田地上、曾經是做農的人。根也可以延伸到血緣關係:父子孫三代,中間那代被抽掉了。爸爸被抽掉,我在畫面裡頭擺放的,例如土地、被火燒掉、鄰居對你的反感,這些元素都在《田中的紅旗幟》裡可以總結在一個字或兩個字上面,《赤島》相較起來卻是七零八落。
──你似乎很喜歡透過「極權在家庭關係中的效應」去傳達想法。極權的滲透,特別是隔代的關係。你自己也經歷過極權在兩代間發酵的經驗嗎?還是,是因為親情是比較普世的情感,是對觀眾較為軟性的、切入極權議題的策略?
吳:以我的例子來說,我同溫層那麼厚,大家跟我想法都是一樣的,那我要怎麼找到跟我不一樣的聲音?自然就想到我爸。我在我生活中最親近,能找到跟我不一樣聲音的就是我爸,就是我的家庭,因此藉由這個衝突去講故事。所以,我幾乎沒有思考過,就想用父子關係呈現。
在我三代的設計中,我其實比較是片中爸爸的角色,而我父親那輩是片中爺爺的角色,孫子反而是我想像出來的角色。會安排一個孫子的角色,起手式都是想藉由他觀看這個世界。但是,在拍《赤島》的過程,我開始意識到這樣的設定有問題,因為觀眾很自然要從這小朋友的變化,去看這部片的主旨,但我發現拍不出這小朋友的變化。
其實,《赤島》從前期想法到完成剪接,中間隔了兩年,這兩年間最大的翻轉,是我關注不同角色。我一開始會想,這個故事是我注重獄中的爸爸,因為他被抹掉了,他想要讓自己的兒子能夠記得他。但是,最後在拍攝前,我意識到爺爺才是應該被看到的人。在這個想法出現前,爺爺角色的潛台詞其實是:「現在什麼政府不重要,我要是能活下來是最好的。我只要賺錢,好好照顧我的孫子就 OK 了。」我原本對這幾句話的觀感是很負面的,你們都不知道有個怪獸在外面,只想著自己過得好就好。
原本,爺爺這個角色是想設定成貪生怕死的王八蛋,在這世界上苟延殘喘。後來發現這個情緒支撐不了角色,就會去想這個角色,結果越想越有趣。就算他是哈巴狗,也是有他可敬的一面。但是,那可敬的一面是什麼?當拍攝遇到演員表演,我才發現這個人是犧牲最大的人。他讓自己的小孩去追求目標,引野獸入門,他還在捍衛這個家,所以,這個人反而才是更勇敢的。但是,當我意識到這點時,我已經來不及,或是我以為這樣就夠了,我沒有時間去改劇本,去用更多的篇幅呈現這個,或是去把篇幅換過來,結果,拍出來的東西有點在中間。你既不理解兒子在幹嘛,爺爺那個線又不夠清晰。在後期的時候,我一直很後悔,怎麼沒有早點意識到,但是就算再重來一次……不可能,那本來就是一個過程。
這樣好像自打嘴巴。我一開始說,我不想為角色找出他的脈絡,但是,我好像在拍攝與後製的過程,越來越試圖在爺爺身上找出他的脈絡。如果讓我重新拍,我一定會拍爺爺。短片沒辦法承載那麼多,他跟孫子兩個一定要挑一個講。至少在《赤島》是這樣。兩個都各挑一點,結果兩個都沒講好。
──你的下一部片想要拍什麼?
吳:我下一部作品的主題,其實就是關於前面提到的反思。我設定我的主角是一位媽媽、曾是社運人士。以前參加美濃反水庫或是工運,活躍於 2000 年左右。但是,這部片真正的主角應該是他的兒子,被困在美濃這個小鎮,爸爸出車禍,酒駕撞死人後過世。兒子被迫一夕之間長大,去扛起這些東西,然後,媽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他很不爽媽媽以前都是搞這些他聽不懂的東西,現在還要來指使這個家。我自己的反思是,媽媽就是會說我們要對抗政權、我們要崇尚自由、我們要不能被壓迫。可是,我這邊想討論的是那位小朋友怎麼在這樣的生活裡生存。口號是沒有用的,生存才是重要的。
──你會怎麼看待你的未來?我有聽說,現在年輕一輩的導演蠻受到壓力,如果資方或是發行商有中資,就不太能夠談到這樣的問題。你自己是怎麼看待你未來的創作方向?你對於自己與同輩同樣作為新一代的創作者,又怎麼看待你們這一代要面對的狀況?
吳:本來這件事情就是必定會發生。我們上一輩,現在 40 歲左右的人,他們受到的影響是最嚴重的。但我現在很樂觀,因為以前那條紅線很模糊,現在不是。
紅線就是中國覺得你不能講的東西,大家不知道不能講什麼,那個線很模糊,所以大家都會自我審查,盡量都不要講、什麼都不要講。以前那邊太多機會,太好了,大家都會自我設限。但是,我們現在發現,紅線就在你腳下,隨便一講都會踩到,而且滿滿都是,沒講到的只有很小一群人,你要過去根本是萬中選一,身家清白到不行。這樣,大家反而會很放心去講,反正我已經認知到我不太可能去那邊發展,或是一點小毛病就無法去那邊發展。現在講的人越來越多了。
紅線現在畫那麼緊,在裡面的變少,在外面的變多,在外受到資助的可能性也變多了。大家已經被壓到整個勢力範圍反了過來,以前某段時間不是出走期嗎?導演或是演員一定要去中國拍片。現在不需要了,政治那麼嚴峻,太多人回來了、太多人去不了,去不了的人自然就成為一個勢力。
當時拍《田中的紅旗幟》感覺會比較壯烈,覺得我一定要講我心中想講的話。拍的時候也會跟別人講說,以後不能去中國拍片啦,沒有大製作。可是到了這個年紀就發現,這條路本來就是很危險很恐怖的,你會慶幸自己已經儘早砍斷,之後可能的犧牲就不會那麼壯烈了。本來就不可能有中國資金,本來就不可能有大製作,一樣的路,還是做自己。■
.封面照片:《赤島》劇照;吳季恩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