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AI X 臺灣電影】《汪洋中的一條船》與《秋決》:李行導演的至豐與至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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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9

編按:2022 年 8 月 19 日,為臺灣導演李行逝世一周年。國家電影及視聽文化中心(TFIA)特別籌辦「李行導演回顧紀念影展」,精選放映李行導演代表作品及傳記紀錄片。本期《放映週報》邀請作者張婉兒,在本日回顧李行導演兩部代表作品《汪洋中的一條船》與《秋決》,爬梳相關著作與影像資料,細論作品在製作方面的細緻工法,也透過直面其宣教意圖,還原作品的本色樣貌。歡迎讀者一同加入對李行作品的重新討論與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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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談起臺灣電影,80 年代的「臺灣新電影」運動已成為響亮國際的金字招牌。1983 年,由資深導演李行、白景瑞和胡金銓執導的《大輪迴》,對上新銳導演侯孝賢、萬仁和曾壯祥合導、改編自黃春明小說的三段式電影《兒子的大玩偶》,最終大製作不敵小成本,票房失利,也被視作新舊電影的分水嶺。此後,雖然「新電影」的功過得失曾引發多方激戰,但無論如何,「新電影」對新ㄧ代臺灣電影、乃至亞洲電影的滋養啟蒙,如今已被廣泛肯認。只是,對於在「新電影」之前、60 至 70 年代臺灣電影的歷史演進,現下卻鮮有人問津。
 
李行就是 60 至 70 年代年代臺灣影壇的代表人物,有「臺灣電影教父」之稱。雖然新舊迭替,但在李行與其後的年輕創作者之間,卻可尋見一條不容忽視的傳承脈絡:李行在拍攝《早安台北》(1979)時,曾找擔當過助手的侯孝賢撰寫劇本;李行也曾以製片人身分,邀請《光陰的故事》(1983)導演張毅接下《玉卿嫂》(1984)的導筒;甚至後來的評論者,也多將李安電影中對傳統華人家庭、尤是父親形象的刻寫,視為是對同樣關照親情倫常的李行作品的承繼。
 
電影史無法斷裂成立。如同「新電影」曾啟迪一代又一代的影人,縱然「新電影」的問世是立基於對當時電影氣候的針砭與變革,但是 60 至 70 年代的臺灣電影,在叩應時代脈動、拓展商業市場與鍛造電影美學上,所做出的多方探索,仍不可被全盤抹煞。若欲一窺近半世紀的臺灣電影史,李行電影豈不正是不可多得的明鏡?


(圖/《早安台北》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李行:臺灣電影史的見證人
 
李行執導電影近 30 載,前後拍攝 52 部電影,後被推舉為首任金馬執委會主席,長年致力於提攜後輩,直至 2021 年過世,縱橫影界逾 70 年。其作品親歷了臺灣自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型的變遷期,也見證了「二秦二林」的明星年代。我們更可從中,透見歷史湧動的潛流,包括 70 年代後期文學界興起的鄉土文學論戰,乃至在電影創作上逐漸湧現的本土化思潮,以及其後「臺灣新電影」崛起的脈絡。
 
李行早年以拍攝《王哥柳哥遊臺灣》(1958)等喜鬧風格的台語片起家,磨練電影語法,到了推出國語寫實電影《街頭巷尾》(1963)時,技法已臻成形。之後,他響應時任中影公司總經理龔弘的口號,以與李嘉合導的彩色電影《蚵女》(1964)為始,拍攝了《養鴨人家》(1964)等一系列的健康寫實電影。
 
60 至 70 年代掀起兩波瓊瑤改編電影熱潮,李行更是首要推手,前有《婉君表妹》(1964),後有《彩雲飛》(1973)等,皆為愛情文藝片的代表作。創作後期,他再以《小城故事》(1979)等實踐對鄉土寫實路線的復歸與新寫,也將其作品推往全新的高度。直到 1986 年,方以《唐山過臺灣》為其導演生涯劃下休止符。


(圖/《秋決》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接下來要談論的兩部作品《秋決》(1971)與《汪洋中的一條船》(1978),可說是李行作品中的「異類」。其一,放諸李行的作品時間軸,這兩部作品皆無法被輕易歸類,但在承前啟後上,卻又都位處創作的重要轉捩點,具舉足輕重的地位;其二,通常對李行作品的批判,不外乎是過分沉溺於對道德人倫的教化澆灌,而在意識形態上顯得迂腐保守、格局狹隘。然而在這兩部作品中,卻又都存在著里程碑式的有力反證。

與此同時,將兩部電影並置的妙趣也在於,它們在風格基調上的迥然相異,恰恰又代表了李行作品在臻於成熟時,所推至的兩種極致。除了《養鴨人家》,李行也以此兩部作品,獲頒金馬獎最佳導演獎。
 
《秋決》:自我洗鍊的極簡實驗
 
李行一生作品無數,類型繁盛,從家庭倫理、愛情文藝到文學傳記,不勝枚舉,然而若要從中揀選代表作,不得不提的卻是古裝片《秋決》(1971)。該片講述一名蠻橫無理、將於隔年秋天處刑的死囚裴剛(歐威飾),因在服刑期間,與蓮兒(唐寶雲飾)、奶奶(傅碧輝飾)、牢頭(葛香亭飾)等人周旋碰撞,逐漸改變心性的故事。

 

《秋決》上映後,不僅在文藝評論圈斬獲不俗口碑,在台北破例由兩家西片戲院連映兩個多月,更在香港創下好票房。該片在 1972 年拿下包括最佳劇情片在內的五座金馬獎,並由文化局選送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也曾參與柏林影展,可惜因字幕翻譯問題,未入終選。(注1)
 
不少評論者將《秋決》評作李行的最具野心之作,不無道理,這也是李行自承最滿意的作品。此前,李行曾在與白景瑞、胡金銓、李翰祥合導的短片集《喜怒哀樂》(1970)中執導〈哀〉一章。同為古風背景,該片講述男子出獄後執意尋仇的故事,男主角歐威的造型也與後來的《秋決》相仿,便有人認為此片為李行拍攝《秋決》的熱身之作。
 
而事實上《秋決》之特別,正在於其前後醞釀足有十多年。據聞,早在 1960 年,李行為中影拍片前,便曾向漫畫家王小癡提起這個故事構想,只是當時擔憂曲高和寡,便先擱下。直至 1971 年,李行已積攢了豐碩的作品實績,也成立了大眾電影公司,才再啟拍片計畫。
 
李行的作品向來以樸直與言之有物、不以形式高於內容為特色。但在《秋決》中,卻明確可見李行的精工鑿痕,以迫近的死期推逼敘事張力,以四季輪轉映照人心流變,且將大部分的故事場景皆縮限於牢房之中。既是在攝製技法上的試驗突破,更是對劇作的極大挑戰。
 
編劇張永祥與李行合作 20 餘部劇本,結下半生情誼,也嘆《秋決》是寫得最慘的一本,數度易稿,寫了五個大綱,耗時九個月,才終於定本。創作過程中,張永祥屢為片中裴剛的「悟」所苦惱,而這個「悟」字,恰恰也正是本片在主題內核上所實現的根本昇華。
 


(圖/《秋決》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李行出身傳統家庭,父嚴母慈,受父母影響,尤重倫理孝道,自是將從小耳濡目染的人道義理,皆融於作品的血肉中。李行敬重父親,其大哥李子弋若師若友,也對他影響甚鉅。故在他的作品裡,多可見鮮明的父親形象。葛香亭常在李行電影中飾演父親,此番在《秋決》中出演開導、鞭策裴剛的牢頭一角,便彷如李行父兄的化身。
 
由此,代際之間的溝通擦碰,也成為李行作品的一貫命題。皆大歡喜的寬諒和解,往往最符合其對家庭關係的終極想像。而《秋決》之突破便在於,比起呈現上一代對「傳宗接代」的荒謬執念,裴剛從冥頑不靈到自省承擔的人格蛻變,才是影片觸探的真正重點。與此同時,本片也藉由書生與小偷這一兩相對照的精省角色組合,偷渡創作者對生死課題的深思。
 
當然,也有評論者詬病李行在片中依舊施力過猛,刻意擺弄的伸縮鏡頭反倒弄巧成拙。該片雖然在人時地上已作到最大程度的「減法」,但在如今看來,難免仍有情感過溢的時刻。然而面對相關批評,多年後的李行倒也表現坦蕩,他甚至曾毫不避諱地透露,有一天若能再重拍此片,在攝製技法上,他勢必有不同的選擇。然而在當時,他確已最大程度勾描出心中的理想。
 
因而,與其說《秋決》是李行的藝術巔峰之作,不如說,這是他當年在心意施展上最自由的作品,也是他在歷經商業市場淬鍊後,真正的沉澱之作。李行就曾細道在拍攝《秋決》時,如何以內搭佈景襯以燈光暈染,細膩營造四季,更以新木搭蓋牢房,以火療鋼刷等工法雕琢斑駁紋理。製工態度之細密,相信對新一代的影人,仍有絕對的激勵意義。


(圖/《秋決》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誠然,參酌李行大哥當年予他的劇本意見,可見女性之柔順犧牲與「獻身」感化,確實是橫亙《秋決》的要旨之一,在如今看來,顯然不合時宜。但不能不提的是,李行在詮釋片中的女性要角時,依然賦予其雖古板但強悍,雖隱忍但通達的立體形象,而非拘泥於演繹相夫教子、溫婉求全的刻板面貌,因而也流露出相對積極、破於傳統的女性意識,仍屬難得,值得在被後世以現今價值觀檢視時並陳。
 
與此同時,雖然許多人將李行所抱擁的心之樂土,描繪為傳統守舊的完滿家庭,但端看《秋決》的結局,便可知並不盡然。李行並未強行賦予主角一個可享天倫之樂的生之出路,而是藉由他最後的自覺選擇,既復證了「人終有一死」的故事主軸,也以其肉身之將亡,證其心靈之「重生」。不同於李行在過往作品中予人的溫情印象,從這個意義上看,《秋決》或許也能被稱作是最接近李行內在精神世界的作品。
 
《汪洋中的一條船》:集大成的至豐之作
 
相較《秋決》將故事收束於有限的時空,李行後期的代表作《汪洋中的一條船》,處理的卻是「加法」的課題。

 

《汪洋中的一條船》的出現之於李行,別具意義。在 1971 年的《秋決》之後,他又大膽嘗試了「另類西部片」《風從那裡來》(1972),卻慘獲票房敗績。此後,他再度投身瓊瑤小說的改編,也成功締造第二波瓊瑤熱。後人多將這一時期視作李行向商業市場妥協的創作滑坡期,並以他後來與瓊瑤拆夥後、仿製瓊瑤風格推出的《白花飄,雪花飄》(1977)遭遇票房滑鐵盧,作為他導演生涯的創作低谷。
 
在這樣的黯淡時期,李行為回饋中影,義務接下了《汪洋中的一條船》的執導工作。該片改編自「十大傑出青年」鄭豐喜家喻戶曉的暢銷自傳,講述其雖然下肢殘障、但是奮鬥不止的勵志生命故事,以及其與妻子吳繼釗的相戀歷程,由秦漢與林鳳嬌搭檔演出,更在夜市找到肯吃苦的天才小演員歐弟,精彩演繹童年鄭豐喜。片中,李行充分發揮其刻繪鄉土人情、調度生活街景戲的寫實技藝,生動鋪敘鄭豐喜的成長與求學歲月,幾場大雨趕鴨子的戲,讓人彷若瞬回李行的《養鴨人家》,被認為是其復擁鄉土情懷、洗盡鉛華的至誠之作。
 
電影上映後,轟動一時,不僅是當年度中外電影票房冠軍,也成為中影歷來最賣座的電影。時值七〇年代末,因國際地位漸衰,島內氣氛頹靡,本片所展現出的奮發不棄的精神,恰能達到提振人心之效。而有趣的是,該片也是第一部在中國大陸公開放映的臺灣電影,雖然版權流通渠道不明,但反響熱烈,可見其在敘事上的強勁感染力。 


(圖/《汪洋中的一條船》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但事實上,早在 1976 年,在報章雜誌如《銀色快手》上即可見將《汪洋中的一條船》改編成電影的呼聲。緣因青年導演林清介先於中影,已將好友的自傳改編成劇本,並獲頒優良電影劇本獎。然而中影認為該劇本過於偏重主角一人的奮鬥史,而簡略其生平中戀愛、獲獎等大事件,故後來又找來李行出任導演。林清介不願繼續修改劇本,遂轉由張永祥擔綱編劇。
 
只是,片中奮鬥線與愛情線的篇幅拿捏,倒也成了評論者筆誅的焦點。李行此前浸淫於瓊瑤的愛情文藝片多年,自然也被指為其在改編時,過分倚藉愛情主軸的前因。不可諱言,李行對倫常的信仰與瓊瑤作品的人情底蘊,確實在某種意義上不謀而合,這也讓他成為最適合改編瓊瑤作品的導演之一。然而,若要以此責斥李行在創作上是有意迎合大眾口味、偏愛風花雪月,恐怕還是有失公允。且如此論說,也頗有幾分男女情事即為下品,家國奮進方為上人的意味,讓人不盡苟同。
 
客觀而論,《汪洋中的一條船》之所以取得票房大勝,與片中的愛情主線不無關係。而細梳該片的敘事脈絡,以鄭豐喜與吳繼釗的相識相知、相離相守,串接豐喜童年流浪、養鴨、騎車等鮮活往事,流暢順達,其實不失為相當成功的敘事策略。當然,在對男女關係的處理上,該片還是不免流於較為輕薄通俗的愛情窠臼,但值得注意的是,不同於愛情文藝片中慣見的、男俊女美一見鐘情式的愛戀,在本片中,主角的情之初動,已由外在容貌潛變為內在人格的吸引。
 
同時,本片也毫不迴避對人物缺點的展現。雖然本片力揚的是主角鄭豐喜的身殘志堅,但他在性格上也絕非全無軟弱面。在遇到對手時,他會退縮逃避,在需要幫助時,他會彆扭苦撐,由此呈現出人的真實樣貌,也進一步強化「身體之缺陷並非全部,心靈之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的主題意旨。對於豐廣愛情題材作品,具深遠意義。
 


(圖/《汪洋中的一條船》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而片中一場由爭執轉和好的戲,也處理得極富火候。豐喜因見到繼釗表哥,心生自卑,動念提分手,繼釗氣豐喜失去自信,逃避現實。過程中,李行特意以火車轟隆聲搭襯繼釗的話,有力烘托出人物心中的情緒風暴。光影在人物身上流轉,也有效完成情緒的醞釀與過渡,轉而讓豐喜從繼釗的話語中,獲得鼓舞。不論是在演員走位或聲影構思上,皆純熟巧妙。
 
拍攝《汪洋中的一條船》,需在攝影棚調控狂風驟雨等大場面高潮戲,需搭出具生活感的佈景,演員還需裝義肢演戲,凡此種種技術上的難題,對當時的李行來說,雖籌備耗時,但最終都能被一一熟練消化,而更讓人看見其在導演手法上的才思。比如李行對空間的敏銳把控,或也源自其早年的舞台劇經驗。
 
本片片頭,攝影機在屋室遊轉,交代鄭豐喜險遭斬斷的出生。空間之流動,也令人想起李行早期拍攝的國台混聲片《兩相好》(1962)的開場——藉孩童嬉鬧串起緊鄰的兩家人,盈滿生活氣息,極富意趣。更不用提在《秋決》中,李行曾多次將人物框限於牢獄的條條框框裡,並搭建出數顆景深鏡頭。
 
《汪洋中的一條船》片末的悲劇處理,也與《秋決》異曲同工。不強求完滿,但也不特意渲染悲戚。本片相當大膽地採以鬧靜相襯的形式:有廟前鄉民為豐喜祈願的節慶鬧景,也有親友相守屋前的靜默陪伴;有幼童戲耍榻前的懵懂無知,也有妻子含淚撫觸的無聲送別,鏡頭最後,再緩緩導向其依然挺立的義肢。在漸漸隱去的柔婉樂曲中,透出唏噓無常但又頑強不懈的生死觀,尾韻綿長。
 


(圖/《汪洋中的一條船》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從張弛有度的敘事節拍,到嫻熟靈活的場面調度,李行烘煮的這部《汪洋中的一條船》,豐盈飽滿,可謂其作品的集大成。而繼該片之後,李行也再憑《小城故事》(1979)和《早安台北》(1980),連續三年榮獲金馬獎最佳劇情片獎。
 
雖然在學界的載述中,關於李行作品的評價多不離其對健康寫實電影、瓊瑤三廳電影等的建樹,以及其電影所帶有的政宣與商業「包袱」。隨著國族時空輪轉、美學觀念躍進、傳統價值革新,似乎也讓一些在如今看來「不入時」的作品,極易被時間流汰。然而,不論是化繁為簡如《秋決》,又或堆砌滿盈如《汪洋中的一條船》,在家庭倫理與情愛旖旎之外,其實我們從中可見的,還有人性的尊嚴與生命的韌性。這些身而為人的根本價值,皆具有跳脫意識形態之外,經久不衰的力道。
 
最後,關於《汪洋中的一條船》還有一樁值得一提的軼事。前揭提到該片於當年曾鬧出劇作插曲,2000 年,林清介在李行鼓勵下,終於將該作改編成二十集電視劇,一圓製作夢,也讓此事圓滿落幕。從中,又可見李行在卸下導演身分後,為後進奔走不輟的身影。
 
「現在年輕人恐怕不喜歡看這種書。」

在《汪洋中的一條船》中,曾有這樣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台詞。彼時,片中的鄭豐喜對自傳能否被市場接納,憂心忡忡,但最終不論在電影內外,該作都收穫了空前的成功,感動一代人。
 
有趣的是,這個問題同樣適用於此刻的時空。在李行導演逝世週年之際,影視聽中心策辦了「李行導演回顧紀念影展」。那麼,如今的觀眾還會喜歡看這些老片嗎?
 
相信觀者心中自有解答。

.封面照片:《汪洋中的一條船》劇照,國家影視聽中心提供
 
參考書目:
《行者影跡:李行・電影・五十年》,黃仁編,時報文化,1999
《李行——一甲子的輝煌》,焦雄屏、區桂枝編,躍昇文化,2008
《李行的本事》,林黛嫚,三民,2009

張婉兒

政治大學傳播碩士學位學程畢業,現為編劇,台灣影評人協會會員,第五屆金馬亞洲電影觀察團成員,文章散見於《放映週報》、《釀電影》、《BIOS monthly》等。另有筆名Cari,個人網站:【尋影者CINE|CA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