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雄影】打破虛實,挑戰形式──專訪「南國幻夢短片輯」導演張誌騰、王彥蘋及蘇弘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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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2
  • 採訪
    陳宏瑋
  • 陳宏瑋

編按:2024 高雄電影節「南國幻夢短片輯」,邀請三位新銳導演,以各異的不同風格進行創作,分別是曾以《詠晴》獲得第 58 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短片的張誌騰、曾執導《是日大暑》、《365分之一》的王彥蘋,與首部劇情長片《獵人兄弟》即將於本屆高雄電影節擔任閉幕片的蘇弘恩。本期《放映週報》由作者陳宏瑋夾帶論敘與採訪,探尋三位短片導演本次創作的細節,也以「創作」本身為題,為觀眾打開他們的視界。請見本篇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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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片是自由的。不若劇情長片動則三至五年的時程,須經歷劇本開發、拍攝製作、宣傳發行等階段。長片得考量市場回收,以及投資者所欲達成之目的;往往預算愈大,團隊愈大,以致責任愈大。反倒短片無拘無束,創作者可以專心說故事,挑戰任何的議題與形式。短片可以是讓世人認識你,協助你踏入業界的名片,可以是無以名狀的創傷抒發,亦可以是恣意妄為的藝術揮灑。

在臺灣短片裡,有組特殊的系列輯,持續耕耘產製。那就是高雄市電影館與公共電視攜手製作的年度系列主題短片輯。從 2021 年「隔離丁尼短片集」開始,歷經 2022 年「雄成人短片輯」、2023 年「後難題短片輯」,今年則是「南國幻夢短片輯」。

一般而言,臺灣短片補助以文化部影視局短片輔導金、公視學生劇展、高雄市電影館高雄拍為主要。這三者且皆採企劃申請制,報名者須與上百名對手共同競爭。然而,這系列短片輯之所以特別,是因為主辦方類似「獵人頭」方式,觀察新銳創作者後,再主動向其遞出橄欖枝。儘管仍需要遞交故事提案篩選,但競爭難度大幅降低。

本次短片輯聚焦於非典型創作者,並且開宗名義告知片長限定 15 分鐘,明顯向國際影展口味靠攏。本次開發過程中,主辦方安排以《鬼才之道》(2024)提名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的蔡坤霖擔任劇本顧問,協助創作者聚焦故事,給予修改意見。

鑑於長期關注臺灣短片,我將針對本次短片輯三位導演進行訪問,聚焦在個別的命題選擇、文本詮釋與影像表現手法,並在文末針對創作思維進行統整討論。

《河裡的孩子子子子子》:沒有演員,打破慣性的電影製作思維

《河裡的孩子子子子子》以河流作為主角,萬物皆有命,連帶「河靈」與之棲息共存。河靈是河裡的胚胎,見證人類的跨代文明變遷,並吸收著人類的文明與慾望,也就是「垃圾」。河靈以其為養分攝取日月精華,最終幻化成嬰孩,成為了「河裡的孩子」。


(圖/《河裡的孩子子子子子》電影劇照;2024 高雄電影節提供)

本片是張誌騰繼金馬獎最佳劇情短片《詠晴》後最新的編導作品。兩部作品都在挑戰大自然,《詠晴》(2021)再現出「颱風」,《河裡的孩子子子子子》則是把河流當成角色在處理。張誌騰解釋,他這次希望走出舒適圈,挑戰電影的框架。曾以《醉‧生夢死》(2015)獲金馬獎最佳攝影提名的他,理解多數電影都在鏡頭前以表演去推進故事,依賴演員的互動與爆發力;因此他想要嘗試極端的情況。他認為影像若是產品,讓生產流程接近時,就很難產出差異。因此他想打破這個生產流程的 SOP 。

張誌騰思考著:「電影如果沒有演員會怎麼樣?」沒有對戲、沒有演員,也沒有劇組慣性所能想像到的製作流程,它依然可以是故事。「它還是可以有觸動的地方,或是值得被欣賞的地方」,於是一部沒有主演的電影就是誕生。儘管本作有些人類串場,但他們並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被堆置在河裡,用石頭構成,一動也不動的「河靈」。

「河靈」的發想來自於生活觀察。創作初期,張誌騰恰巧跟妻子沈迷於植物瓶,他認為這過程像是煉蠱,「抓點什麼東西丟進去,然後看看它會長成什麼樣子。」簡言之,本片就是將河流視作為巨型的植物瓶在栽種培養。之所以大膽選擇以河流作為主角,是導演發現許多歷史文化的發展,都是依照河流脈絡在演進。求學時期,他注意世新大學旁的瑠公圳,滋養著先民的昔日開墾。出社會後,他進市區會注意到忠烈祠,而忠烈祠正面對有一條河,以地下河貫穿著臺北市孕育繁華。或是旅遊時,他注意到日本京都鴨川也是如此。生活周遭,他家旁邊也恰好有一條大水溝。他逐漸意識到,人類以河流為基礎發展文明。他遂思考著:「如果臺灣有河神,那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電影裡的「河靈」在被丟回河裡後,重新適應河流。張誌騰解釋:「可能就像垃圾吧?垃圾感覺就像是人類那個慾望的殘留。如果垃圾上有荷爾蒙,它應該也是蠻 High 的。」他讓河靈吸收慾望,最後長成人類,所以祂的外觀很像是嬰兒的樣子。最初片名其實只叫《河裡的孩子》,但張誌騰認為不只是河靈,包含垃圾,其實全部都是河的孩子,因此才重複字尾,演變現在的名稱。

那為什麼河靈是石頭的造型呢?導演注意到古早時期的信仰,常常會把石頭堆一堆再祭拜,這跟現代的寺廟神龕其實很類似。對他而言,河靈可以附著在任何東西上,石頭也是。他想到亞洲所有的妖精或妖怪,都想要修煉成人。因此他與美術溝通後,以猴硐壺穴為發想,讓河靈有些許人臉模樣,暗示長成人類。儘管有人的影子,但誌騰並沒有讓河靈動起來。他認為保持曖昧性,才能讓觀眾思考欣賞祂的狀態。

作品涉及環境與垃圾,但張誌騰說明他沒有藉此批判人類行為。他強調自己把垃圾拍得很美,「如果你會憤怒,那代表說你其實心中早就對(製造垃圾)這件事情有想法了。有些人看到會得那個很美啊。」

張誌騰更認為萬物沖積,就是一個循環。雨來了,沖走一切,堆積到下一個地方,不斷地重複循環。因此在劇情後段,大雨來襲後,河靈不見蹤影,彷彿暗示河靈當石頭滿足了,變成了魚。於是結尾的小孩童言童語說著:「這裡沒有魚」、「小魚掰掰 」,這都是張誌騰欲呈現循環的概念。

《河裡的孩子子子子子》運用大量長鏡頭與空景,去呈現河靈的變化和河流的運行。張誌騰說:「很多東西就是這樣,你沒有意識到你看了,但是其實你看進去了。」這是他要創造的包圍感觀影體驗。他在最後註解作品:「這是一部去放空的片子。放空的觀影體驗是最棒的,你甚至不用思考,就這樣看過去了。」

《翌日》:直探創傷,向昔日的崇拜說聲掰掰

《翌日》故事講述偶像男團 SPARK 出道 10 週年,粉絲小熹實現多年的夢想,成為經紀團隊成員,得以近距離守護偶像。然而當紅之際,偶像選擇自我殞落,小熹失落到無法自拔,更不理解偶像行動意圖。直至她再次「遇見」偶像,她決定正面應援,讓自己成為偶像的希望。


(圖/《翌日》電影劇照;2024 高雄電影節提供)

本片發想至王彥蘋導演的真實追星經驗。起初,她設定劇情是女團偶像的出道,藉此暗喻自身學生時期對拍片的嚮往。原故事核心聚焦在追求夢想,偶像出道後逐漸失去自我本質。然而這故事過於龐雜,女團角色過多,人物情感無法在 15 分鐘的結構內建立並且解決。於是她重新思考「偶像」這個主題,慢慢調整為女粉絲喜歡男偶像的故事走向。

《翌日》裡徐鈞浩飾演的 L,借鏡了現實的偶像男團。該名偶像生前常與飼養的寵物狗合影互動,過世之後,改為偶像姊姊繼續照顧。這隻狗狗繼承了粉絲對偶像的情感寄託。某日,狗狗走失了,姊姊著急地在網路請眾人協尋。於是粉絲團結互助,果真找到失蹤的狗狗。在社群目睹事件經過的王彥蘋,深受感動:「其實粉絲的愛,沒有大家覺得的那麼膚淺。」這事件被導演寫進劇本,因此創造出「咪咕」這名狗角色。

無獨有偶,《翌日》是王彥蘋在《雨水直接打進眼睛》(2020)、《是日大暑》(2022)後再次鎖定「遺憾」故事主題。粉絲小熹(鄧筠熹飾)必須直探偶像逝世的創傷,在這過程中不僅自己重新振作,也藉此彌補遺憾,親口對偶像說出鼓勵。這部分也像是前作《365分之一》(2024)的核心,告別過去,昂首前行。

王彥蘋解釋,《翌日》不是小熹的夢境,L 亦不是死去的靈體。它更像是小熹探索創傷或面對創傷過程的具象化。依循此脈絡,狗狗「咪咕」的存在,確實被刻意拍得若有似無。全片調性偏向非現實,好比和攝影指導蕭逸凡討論使用 Lensbaby 鏡頭,讓周遭模糊只聚焦中間的主角。或是馬路與便利商店都沒有路人、小熹房間過度地整齊乾淨等等,這些設計都是希望讓畫面像是小熹的腦內世界。因為人們在回憶時只會記得事件的人事物,不會去計較旁人的存在。

王彥蘋刻意不去對偶像 L 的決定設下道德評判。她認為人們很常說「同理」這個概念,但人與人之間很難全然的理解。在《翌日》裡,不管是粉絲對偶像的愛,或是粉絲想像中的偶像,都是很純粹、單純的情感。王彥蘋不認同以愛為名,就可以要求對方的行為,她認為:「真正的愛應該是可以真的接受這個人,並且尊重這個人的一切。」

《翌日》是王彥蘋與演員鄧筠熹的首次合作。王彥蘋熱衷挖掘潛力新星,《365分之一》就曾讓林宴慈榮獲第 46 屆金穗獎最佳演員。之所以如此傾力試鏡尋覓新演員,是她認為:「我覺得有很多人都是有機會的,只是他們還沒被看到。所以我在挑演員的時候,想讓他們被別人看到。」慧眼獨具之下,鄧筠熹生動詮釋出曾經崇拜過、似乎絕望放棄又餘情未了的狀態,跟徐鈞浩的對手戲十分觸動人心,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圖/《翌日》電影劇照;2024 高雄電影節提供)

《Rungay》:體悟參雜奇幻元素,開拓原民題材的新局

《Rungay》劇情描述久病臥床的部落耆老,在彌留昏迷之際,瞥見病床旁出現一隻猴子。宛如靈魂出竅,他一路尾隨猴子朝向山林前進。過程中,他變成年輕的模樣,更瞧見失蹤許久的兒子。面對未竟心願,即使感到悲傷絕望,他仍試圖在山林中尋找微小的希望亮光。
 
《Rungay》是導演蘇弘恩完成劇情長片《獵人兄弟》(2024)後的最新力作。《Rungay》的故事源起自導演今年初離世的外公。看著外公從健康狀態,變成臥病在床仰賴照護,導演內心萬分感慨。與此同時,電影是他對長照的觀點。由於母親從事醫療業,他曾陪同巡迴部落照護,見到許多高齡長者缺乏充裕資源,導致照護者心力憔悴。他不禁思索,存活與解脫,究竟哪一條路才是比較「好」的。於是他將這份矛盾的糾結情緒,轉化為文本創作。

片名「Rungay」在太魯閣族語是猴子的意思。選擇猴子作為故事裡的重要符號,是導演蘇弘恩的直觀。首先,他目睹外公逐漸憔悴消瘦,覺得外公身形彷彿是隻猴子。其次,在不同種裔的原住民傳說,皆不乏人變成猴子的賞善罰惡民間故事。當然他也坦承,受到前輩電影的影響,好比《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Uncle Boonmee Who Can Recall His Past Lives,2010)。猴子的設定連帶影響到場域選擇,在導演花蓮家鄉鳳林一帶因為靠山環境有香蕉園,配合補助地點限制,因此他將故事挪移到高雄旗山。不過故事裡他模糊化處理,不去明說背景;同時保有曖昧性,亦可解讀為移民搬遷。

儘管拍得寫實,但《Rungay》是蘇弘恩最奇幻的作品。他認為電影是主角鐵木瀕死之際的想像,這趟靈魂之旅是他對長輩們的衷心祝福。無論是外公,或是其他臥病長輩,皆經歷了長時間僅能仰望天花板的狀態。他希望長輩們不要身體桎梏於此,「我會希望說,要嘛你不要再待著趕快離開這世界,過得開心一點;或者希望你的靈魂是自由的,不要像你的身體一樣被綁在這邊。」所以他撰寫出這趟靈魂之旅。

蘇弘恩過往作品遊走劇情與紀實,但他認為兩者創作方式雷同:「就算是紀錄片,也是對真實做創意性的處理」,創作都是思想的表達,因此他不會在影像上去做區別分類。但他認為兩者跟人的連結性差異很大,紀錄片在過程中涉及與被攝者的相處,並且在拍完後,仍舊要維持人際關係互動,他說道:「真的是滿消耗精神的一件事情。」


(圖/《Rungay》電影劇照;2024 高雄電影節提供)

擁有一半原住民太魯閣族、一半閩南漢族血統的蘇弘恩,作品多為原民題材,但他沒有認為自己僅能拍攝原民題材。之所以作品聚焦在原住民,蘇弘恩回覆:「原民的人就很少,若不幫忙講點話,這件事不是很可惜嗎?」他認同目前臺灣原民故事走向一個窄門,所以他在故事裡添加奇幻元素,嘗試開拓創新。不過導演隨即補充:「 我沒有迴避我的漢人身份,我自己都會這樣講,我是一個百分之百漢人;但我也是一個百分之百原住民。我覺得我兩邊都是一個很完整的狀態。」他並不排斥拍攝非原民題材的影視作品,但目前持續耕耘原民題材,是因為他認為「目前為止會覺得,做這件事的人還是少,那我寧可多花一點時間在這一塊。」

幻夢外的真實:什麼是電影創作?創作養分從何而來?

蘇弘恩、張誌騰以及王彥蘋皆是新銳導演。目前蘇弘恩已經完成首部劇情長片《獵人兄弟》,張誌騰在 2022 年則帶著長片企劃《土屋派對》前進金馬創投會議,王彥蘋亦坦言正在朝向長片故事準備。對於這些完成數部作品的短片導演,如何面對為己身創作者身份,以及如何前進下一步,是我所好奇的。因此在訪談尾聲,我請他們分享對創作的洞見。

王彥蘋認為創作像是在「生產」,要想辦法把這段時間吸收到的事情表達出來。如何選擇創作命題,來自於直覺。她在準備每一部作品時,都會思考「這次我想要做什麼樣的嘗試」。《翌日》就是這段時間,她最有感的主題。對於她來說,創作跟當下感受比較有關係,因此她沒有系統脈絡地在規劃創作。

當然,王彥蘋認為創作過程是費力的,在每次創作之間,與其說是「等待」;倒不如說需要回復期,重新累積想要說的故事。她說道:「大家都說好好生活就可以得到創作的養分,我應該就是每天都在告訴自己要記得好好生活。」

甫完成長片《獵人兄弟》的蘇弘恩,原打算休息一段時間;但在今年初被詢問合作後,亦快速答應,拍出了《Rungay》。他認為創作選題是「當下有沒有想要拍東西、有沒有事情想要講」。他習慣逼自己創作,設定目標(像是補助),再逼自己在時限內寫完。針對創作養分,蘇弘恩分享自己同時創作劇情與紀實作品,所以有時會從紀錄片裡,提取劇情創作的養分。

蘇弘恩非全然創作維生,他會去大學兼課、擔任編劇維生,必要時承接標案計畫。因此蘇弘恩坦承他個人有生存危機的憂慮,害怕創作空窗期太久,會被大家遺忘。恐懼若不拍,會被人以為「你是不想拍了嗎 ?」,連帶日後籌資困難。當然就實務面,他認為每一部長片之間,必須要有小型創作去練手,讓自己持續熟悉在創作狀態。


(圖/《Rungay》電影劇照;2024 高雄電影節提供)

而對於創作,張誌騰提倡不以議題去思考。他都以回憶、記憶的片刻,什麼東西是讓自己印象深刻的一個 moment ,進而去發展故事。創作動機往往是出於好奇,好奇多大,連帶動力有多大。他坦言:「創作其實是勞師動眾,而且很麻煩的東西,然後它又不一定能 support 生活。」剛好他具備攝影師身份,並與妻子共同經營「非書店」,他不必全部靠創作維生,得以跟創作保持距離。這是他認為這樣相對健康的生活方式。

張誌騰亦分享長片有其浪漫,但創作是雙向的。你我都知道電影的魅力所在,但今天要討論的東西是否合適放在其中,是要考慮的。長片考驗對媒材的熟悉程度,以及想探討議題的慾望,兩者都達標,才能推進到長片。如果空有技術,卻沒有沈澱領悟,那就不適合。畢竟電影不是說教工具,更不是技術展現,它必須呈現某一種沈澱過後的「矛盾詩意」。張誌騰強調,沈澱是重要的,有深刻的沈澱,才有辦法表達在故事裡。就像《河裡的孩子子子子子》,就是他從小到大思考了「河」的存在。當沈澱出矛盾情感,不是單純的批判或無力的時候,那它才有放到電影這個平臺上的意義與價值。

目前張誌騰無法預設自己的下一步,畢竟長片需要大資源去調度,非常看緣分。當下最重要的,是要讓自己健康的活著。他認為若腦袋裡充滿生活壓力的話,會無從思考,導致僵化與惡化。所謂的創作,就是很真誠的、很認真的在表達個人想法。想辦法達到平衡,才能跟觀眾產生良好互動。當然,他肯認電影創作環境是多元的,眾人可以創造被共同欣賞的東西,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封面照片:《河裡的孩子子子子子》電影劇照;2024 高雄電影節提供

陳宏瑋

編劇、監製、策劃、影評、廣告業務經理,東吳法律學系畢業。長年以筆名波昂刺刺從事評論書寫,領域涵蓋同志電影研究與台灣短片等。連續兩年以編劇作品《金魚缸小姐》、《我的媽媽是網友》獲文化部影視局短片輔導金,前者入圍第 61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短片。現任台灣影評人協會理事,曾任台灣國際酷兒影展選片小組、台灣國際女性影展台灣競賽獎初審、青春影展初審。一直很常被問:「你真的有時間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