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飆速：專訪《速命道》導演柯有謙、編劇邱炳豪

編按：新銳導演柯有謙執導，「頑童MJ116」（瘦子、大淵、小春）、Ella 陳嘉樺主演，華語巨星劉德華特別演出，飛車動作片《速命道》於 2023 年四月下旬於院線上映。本期《放映週報》專訪《速命道》導演柯有謙、編劇邱炳豪，請他們談談領受自柯受良的精神遺產、對電影故事的熱情，還有兩位執行特技的關鍵幕後前輩：朱科豐與黃柏雄。請見本期專訪。

※※

「速度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打著響亮 slogan，結合尬車與救護車，《速命道》是近年少見的本土飛車電影。有趣的是，導演柯有謙正是已故飛車特技演員柯受良之子。

柯受良當年以「亞洲飛人」稱號名聞華人世界，其所領導的「黑家班」，為臺港電影貢獻無數高難度凌空飛車特技，孕育一批本土專業人才。近年來，儘管臺灣動作類型偏弱，不過黑家班的血脈依然延續，《速命道》正是和黑家班出身的特技指導朱科豐合作。柯有謙首部執導長片，無論戲裡戲外，都能看見一些父親的身影與庇蔭。

父親淵源，拍片讓我更認識我爸

問起 slogan 怎麼想出來，柯有謙不假辭色地笑稱：「第一，聽起來帥，我跟我哥（柯有倫，本片編劇兼主演）講出來，都起雞皮疙瘩！第二，這是事實，速度在賽車是分秒必爭，零點幾秒分出勝負，救護車也是，零點幾秒分出生死。我們不是先想 slogan，是先有故事。這本來是一個勵志故事，一個地下賽車手，因緣際會發現自己對車速的敏銳，可以用在救護車上救人，是改善歸正的概念。我們再從中找到更多連結與包裝，經過很多火花與激盪才出來。」

父親是飛車大師，片中兄弟檔主角哥哥阿杰（柯有倫飾）與弟弟小樂（瘦子飾）均為車手，劇中的父親照片，放的正是柯受良，有沒有想對父親致意？柯有謙說：「父親以前培養我跟哥哥賽車，我們有喜歡這件事，變成專長。我又因為喜歡拍攝，就想能否把拍攝結合賽車。很多人會覺得這部片跟爸爸、哥哥有關，這些連結一定會有，不如放入片中。」言下之意，片中有致意，但不是很直接，應視為提供觀眾聯想空間的虛構創作。

問到走入拍片，跟父親也有關係嗎？導演則回：「沒有直接關係，不能說是爸爸直接促成我去拍片。我喜歡其他跟車有關的電影，《運轉手之戀》（2000）也影響我很深，對於促成我拍片有很大影響。不過，拍片有讓我更認識我爸。拍《速命道》時，一些老燈光師跟我爸合作過，會跟我講，『你爸以前怎麼照顧我們』，聽了好感動。他在他們口中，都是很正面、很講義氣，讓我更努力看齊。」

始於速度，進入想念與選擇

《速命道》大約在六年前開始構思，完成初稿後找到監製「寬姐」邱瓈寬領軍的寬魚國際。本片編劇有三位，柯有謙與柯有倫之外，還有寬魚的 in-house 編劇邱炳豪。聊起劇本如何發展，柯有謙說，初稿賽車元素比較濃，那是他跟哥哥天馬行空下的結果，不太考慮製作難度跟合理性。對他來說，劇本進入寬魚是進入創作的「過濾網」，讓電影更有機會落實。「基本上是我們互相講故事，講到讓彼此相信為止。」

「導演跟 Alan 哥（柯有倫）帶了很好的概念進來，就是『速度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這個核心跟片名《速命道》一開始就確立。」邱炳豪表示，有了概念之後，接著是發展人物性格跟事件，人物過去發生什麼事、造就他用什麼心態來看人、做出選擇等，「我們也一直抓著『速度』來往外延伸，激盪出後面：『最快的速度是想念一個人』。」

談到這點，柯有謙不掩興奮，「這概念很酷！是 Birdy 哥（副導演王也民）提的，讓我們更了解怎麼包裝速度，連結角色。那時候，Birdy 哥找我們去他的電腦前，問我們，有什麼比光速還快嗎？電腦上這個點按一下就消失，有多快？我說這是瞬間，他說，就算是瞬間都還是要一點時間，知道什麼比光速還快嗎？就是『想念一個人』。哇，太浪漫了！」

從速度進入想念，讓電影不只有飆速，刺激腎上腺素，也關於情感，乃至「選擇」。邱炳豪說：「當時就知道不能全走賽車刺激。設定一開始就有救護車，近年我們對於醫護人員的付出越來越明白，常看到擋救護車的新聞，我們就設定一場：如果你今天擋住的救護車，要去救的是你的親人，你會怎麼辦？透過這些慢慢發現，這不是單純的賽車片，也在講『選擇』，不管是關於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也好，平常社會遇到的問題也好。片中兩大主角（小樂與劉德華飾演的大尾）處境相近，但做出不一樣選擇，選擇方向不一樣，決定了宿命不一樣。這是我們想在這部片講的東西。」

片中為何安排小樂與 Ella（陳嘉樺）飾演的女醫生慧慧談姐弟戀，也是希望透過類似「導師」的角色，去引導小樂成長，讓他明白報仇不是唯一選項。並且，透過慧慧之口，對小樂說出關鍵台詞：「被需要的感覺很好吧」，讓他從目睹意外的無能為力中，獲得自我救贖，發現透過開救護車救人，能獲得自我價值。

卡司：天上掉下來的頑童、獨孤求敗式人物

《速命道》是饒舌歌手「頑童MJ116」三人組（瘦子、大淵、小春）的首部大銀幕演出，不只是常見的名人客串，瘦子更在其中擔綱主演，為何找他們，選角是如何構想？

「他們是用自己的音樂、歌詞、磨練打造出來，是靠自己做到，有自己的 charisma（魅力），這是我特別喜歡的。」柯有謙激動地說：「頑童是天上掉下來的！剛好每一個人，都能扮演好我們要的角色。小樂是一個豪爽又飄撇、說話很酷不理人的角色，瘦子的音樂跟 MV 都有這種感覺，他本人台上台下也是這樣。當我們在寫這個車廠團隊時，很需要大羅這種 bigger than life（超乎常人）的角色，大淵本身就是。小春哥很有 power，適合片中這位受人尊敬、愛面子、又很幫兄弟的大哥。其實小春哥本人安靜，我們反而讓他的角色很多話！他也每一句都認真思考該怎麼講。」

「我們都是頑童的粉絲，我拍過他們跟 Renée（陳嘉唯）合作的〈Better Believe Me〉MV。他們本身的默契已經很戲劇了，主要是怎麼給他們一個故事，去發揮他們已經有的，跟他們的氣質與風格做結合。」

片中有大批臺港資深藝人客串，又是如何找到？柯有謙表示，有三點，第一是他父親，「我不知道我爸在江湖上做了什麼，讓我有這麼多資源能善用，一定是很值得學習的事，我只想好好跟他學習」；第二是他自己也有做好準備；第三要感謝有寬姐，沒有寬姐，無法完成這部電影。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特別演出大咖，自然是巨星劉德華。談起他所飾演的反派大尾，邱炳豪說，大尾的設定是武俠小說中的「獨孤求敗式」人物，演員的氣場跟能力，絕對要跟神一樣。導演一開始就提了劉德華，老闆很快說好，提出邀約後，劉德華也一口答應。

兩位早逝電影職人：朱科豐、黃柏雄

在臺灣做汽車特技的團隊不多，《速命道》與黑影特技的朱科豐、黃世典合作。談起朱科豐，這位長期抗癌終究不敵病魔、去年底離世的資深動作特技演員，柯有謙面露感傷，「小朱叔叔是黑家班中我最愛的叔叔，從小到大我們每一個活動，我哥結婚、我姐結婚等，他都在旁幫忙。他得獎（朱科豐 2021 年以《叱咤風雲》獲得金馬獎最佳動作設計）那天說感謝我爸，真的是我的一個好叔叔。我兩、三歲就跟他在一起了吧，大概七、八年前就跟叔叔聊，如果我拍電影，你一定要幫我，叔叔一口答應。幸好他有把這部片拍完，他把事情交代完，交給典哥執行。我有給他看過剪好的毛片，那時他已經病得快不行，整個人都不一樣。正式上映來不及給他看，但起碼有看過毛片。」

談及於此，本片也有另一位主創英年早逝，是去年三月拍劇集意外墜谷身亡的攝影師黃柏雄。「我給小朱叔叔看過毛片後不久，接到你（邱炳豪）的電話說，雄爺走了，我也很感謝雄爺，他給了我多少勇氣，我們好辛苦，在好冷的天氣、好大的雨中執行。幸好雄爺也看過毛片，他也跟小朱叔叔一樣開心。」

片中飛車戲由多處取景拼起，邱炳豪以「上山下海」比擬。他也戲稱「導演是天氣之子吧！」，片中下起大雨的山路飆車戲畫面震撼，這雨全是老天爺給的，沒寫在劇本內。這場戲拍三天，第一天去下了雨，導演說不管就改成拍雨，副導擔心連戲問題，導演就說沒事啦，明天還會下！接著三天很幸運地，跟拍車架好、機器架好，雨就下來，休息時雨就變小，「拍這部戲很幸福，很多時候是導演以正能量跟熱情去感染夥伴們，才能讓我們順利完成《速命道》。」■

．封面照片：《速命道》導演柯有謙、編劇邱炳豪；攝影／古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