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特丹】2019 鹿特丹影展觀察，聚焦金虎獎長片競賽
第 48 屆鹿特丹國際影展，於今年 1 月 23 日開幕。開幕片由荷蘭導演 Sacha Polak 首部英語作品《Dirty God》擔綱，電影講述一名被前男友潑酸而顏面傷殘的女子，如何面對他人異樣眼光，放下舊愛並重新開始人生。本片同時入選日舞影展世界劇情類競賽，是第一部入圍該競賽的荷蘭電影。
1 月 23 日，影展開幕當天，也是美國前衛電影教父級人物 Jonas Mekas（1922-2019）離世的日子，宛如一個時代的結束。Mekas 的身影可以在高踞今年觀眾票選排行榜的紀錄片《Barbara Rubin & the Exploding NY Underground》看到，影展也在其中一場電影映後舉辦特別活動，向這位勇於創新的先鋒導演致敬。
鹿特丹國際影展，長年致力於挖掘新銳並鼓勵具實驗精神的創作，其金虎獎競賽便是每年最受矚目的單元之一，下文將聚焦介紹本屆入選的八部長片。
今年金虎獎長片競賽最佳影片，由香港、美國合製的《完美現在時》（Present.Perfect.）獲得。這是繼去年蔡成杰《北方一片蒼茫》後，中國獨立電影再度拿下金虎獎長片首獎1。評審團認為導演朱聲仄透過本片「帶領觀眾前往陌生的地方，觀看必須被看見的人物。並利用新世代的現成素材（found footage），擴展了電影語言的可能。」
《完美現在時》全片由熊貓、鬥魚、虎牙等中國直播平台的側錄影像組成，開頭片名與片尾字幕皆以「彈幕」形式呈現。導演從超過 800 小時的素材剪輯出 120 分鐘的電影，把重點放在不那麼光鮮亮麗且相對邊緣的人物，例如舞藝差強人意的青年、雙腳截肢的男人、年輕製衣廠女工、顏面燒燙傷男子，或性發育不完全的男童。這些孤獨的畸零人在直播平台上話匣子大開，暢所欲言細數生活種種瑣事，但到頭來會不會只是在對著虛空自說自話？現在永遠不盡完美，我們共同的渴望便是能與人交流，活進一個比自身更大的現實。
《Sheena667》這部來自俄國的黑色幽默喜劇小品，同樣是與直播主有關的故事。經營修車廠的小鎮夫妻，努力存錢買拖車作生財工具。某天丈夫卻在網路上煞到代號sheena667的色情直播女子，原本計劃通通停擺，全心只想飛去美國喬治亞見女孩一面。Grigory Dobrygin曾以《我如何度過這個夏天》（How I Ended This Summer，2010）贏得柏林影展男主角獎，首度執導便以荒謬而喜感的悲劇故事博得觀眾的笑聲。
《Koko-di Koko-da》是《天之驕子》（The Giant，2016）導演 Johannes Nyholm 的新作。一對夫妻歡欣慶祝女兒8歲生日，女兒卻食物過敏猝死，生日變忌日。夫妻的喪女創傷，在日後一次野外露營化作無法逃脫的惡夢輪迴。導演用近年常見的時間迴圈架構，結合童話與驚悚元素，放入奇幻動畫橋段，傳達這對夫妻各自的內心陰影。電影反覆播放同名瑞典童謠〈Koko-di Koko-da〉，召喚角色的愧疚情緒。活命的出路在互相理解，兩人才能一起走出傷痛。
《The Days to Come》是加泰隆尼亞導演 Carlos Marqués-Marcet 繼《我的女朋友男朋友》（Anchor and Hope，2017）後，再度與男演員 David Verdaguer 合作的新片。電影調性輕鬆，誠實而細膩，帶領觀眾共同經歷年輕情侶懷孕過程中，男女雙方種種高低潮時刻。導演也在電影裡穿插家庭影帶的素材，增添故事的私密情感厚度。然而，本片最大看點在於男女主角戲外就是一對佳偶，女主角 Maria Rodríguez Soto 更實際懷有身孕參與拍攝。片中一場逼真的分娩戲，演員表現讓人印象深刻。
《Nona. If They Soak Me, I’ll Burn Them》是智利導演 Camila José Donoso 啟發自其祖母 Nona 人生經歷的作品。片名暗示了主角叛逆、無政府的抵抗態度。電影開場 Nona 以一顆自製汽油彈（molotov cocktail，一種游擊隊常用的武器）砸向無賴的前任情人住處。故事情節穿梭於虛實之間，讓觀眾難以分辨真實與否。導演透過混搭 16mm 影像、低畫質錄像、高清數位影片等不同格式的素材媒介，增添電影可看性。
以政治驚悚片包裝的丹麥電影《Sons of Denmark》，探討在一場炸彈攻擊事件後，整個社會如何反應。科班出身的 Ulaa Salim 首度執導便以成熟的影像調度，配上適度煽情的音樂，刻畫穆斯林移民社群在當代極端化歐洲社會的微妙處境。劇本巧妙設計的敘事角度轉換，不僅拉大故事格局，也讓觀眾一層層看見仇恨如何產生，及那冤冤相報的仇恨循環。
巴西電影《In the Heart of the World》則是兄弟檔導演 Gabriel Martins 與 Maurílio Martins 的首部劇情長片，故事及角色延續兩人過往拍攝的短片，將背景設定在家鄉的貧窮社區。本片角色繁多，剪輯卻十分混亂，導致未能有效梳理人物間的複雜關係，略嫌可惜。電影倒數 30 分鐘上演《寡婦》（Widows，2018）般的豪宅搶劫，展現小人物為了追求更好生活，而放手一搏的決心。只不過，角色最後是死是生，耐心耗盡觀眾，早已不在乎結局的走向。
獲頒「評審團特別獎」的波士尼亞電影《Take Me Somewhere Nice》是部色彩繽紛的公路片。返鄉探望病危父親的荷蘭少女，意外與不熟的表哥及其帥氣好友踏上爛事不斷又莫名其妙的尋根之旅。導演 Ena Sendijarević 選擇四比三的影像構圖，以輕盈夢幻的視覺調性，重新處理了身份認同、人的歸屬等古老命題。生活在他方，電影總能帶我們前往那美好的地方。■
註：標題圖片為《完美現在時》獲獎照片，中為導演朱聲仄，右為長期合作製片楊正帆，左為今年金虎獎評審團主席，《Nico，地下絲絨之後》導演 Susanna Nicchiarel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