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未知數》:情調大師的文本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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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31

「斯闊賀米許駝鹿15年來首次得分!」

這大概是Netflix愛情成長喜劇《青春未知數》(The Half of It, 2020)精雕細琢的文本中「最不重要」的台詞之一。但,這確實也是美籍華裔導演伍思薇(Alice Wu)睽違15年、不可思議的編導回歸之作。

一如前作《面子》(Saving Face, 2004)的細緻經營,這回伍導還是在喜劇框架下玩了一手好情調,更以精緻豐滿、飽含弦外之音的文本,佈下饒富趣味的意義大網。

15年前,軟體工程師出身的伍思薇在而立之年轉投影視業,推出導演處女作《面子》,一鳴驚人。不僅在北美影展表現不俗,更獲頒第42屆金馬影展觀眾票選最佳影片,女主角楊雅慧也闖入影后角逐。

以詳實筆法、喜劇基調犀利描刻中西文化差異,記述同志伴侶與傳統家庭的悲喜碰撞,《面子》很大程度承繼了李安《喜宴》(The Wedding Banquet, 1993)的氣質調性。以後設角度看,該片在典型元素揀選上,也與去年轟動頒獎季、美籍華裔導演王子逸編導的歸鄉家庭喜劇《別告訴她》(The Farewell, 2019)異曲同工:以鏡頭對準女主人公在華人社群的「格格不入」與接納融入,並將祖輩的生老病死埋為情節的關鍵一環,牽動真情實感。

然而,當年甫於電影圈紮根的伍思薇卻未在業界久留,在工作與家庭的抉擇當口,她選擇搬到舊金山就近照顧病母,在四十年華與電影分道揚鑣。誰也沒想到,十餘年後,伍思薇的生命軌跡會再與電影重合。在人生半途、知命之年拍出這部時隔15年的新作,於她而言當然意義非凡,對影迷來說,也是一大幸事。

無標題

從傳統華人喜劇到靈氣青春喜劇,伍思薇的風格躍進幾乎可以「華麗轉身」形容。既呼應了酷兒類型在時代變遷下的題材拓展——從聚焦出櫃與否的身份掙扎,到觸及女同與異男的親密情誼,也可見她在歲月沈澱下的飽滿內蘊。褪去前作在拍攝手法上偶見的直白生澀,《青春未知數》在佈局上巧下心思,以輕盈貫通的五段章節,雜揉進關於「愛是什麼」的抽象哲思。

天資聰穎的華裔女孩楚艾莉(莉亞·李維斯飾)是形單影隻的校園邊緣人,暗戀天生麗質的魅力校花愛絲特(艾莉西·勒米爾飾)卻不敢靠近,轉而助攻運動男孩保羅(丹尼爾·迪默飾)追求她。本片乍看無非是法國經典劇作《大鼻子情聖》(Cyrano de Bergerac)的現代酷兒翻版,靈魂筆友隔空談情的橋段,也早見於同志青春校園片《愛你,西蒙》(Love, Simon, 2018)中,甚至學霸代寫作業的生意經,青春喜劇影集《性愛自修室》(Sex Education, 2019-)也玩過。

在設定上,《青春未知數》或許算不上有多少石破天驚的開創性,甚至處處可見典型的公式痕跡。但伍思薇穿梭其間的細膩營造,以及對知性思辨的反芻提煉,依舊賦予了本片在視聽解讀上令人驚艷的豐富性,絕對值得細細咀嚼。

 

從《面子》走來的文本參照

伍思薇無疑是精於在鏡頭前捕捉親密關係(intimacy)的情調大師,在《面子》中,兩位女主角小薇(楊雅慧飾)和薇薇安(陳凌飾)的數場交手,幾乎場場有火花。從自動販賣機前的耳側私語,到貨架間的若即若離,再到家中練舞的咫尺氣息,讓人看得小鹿亂撞。更不用說來到《青春未知數》,艾莉和愛絲特在篇幅有限的幾場交會中,也是場場有戲。撿書、偷窺、噴漆、溫泉⋯⋯,外加雲端激盪的靈魂對話,或曰借「體」(保羅,對不起)談愛的高端意淫,在情境意象上都叫人臉紅心跳。當然,要將情調的雋永餘韻推至極致,還需仰賴文本的精細推演。

伍思薇擅長在故事中埋設高張力衝突,在《青春未知數》裡是微妙的非典型三角關係,在《面子》中,則是久在櫃中的女兒小薇與中年懷孕的母親高慧蘭(陳沖飾)彼此穿插的平行敘事線。尤其慧蘭意外懷子的情節,幾乎撐起了貫穿始末的故事張力。而令人驚喜的是,陳沖也以照片上艾莉母親的形象,數度出現在《青春未知數》裡。

即使兩個故事在時空上不可能串接,這一刻意為之的互文設計,還是讓人不禁暗暗揣想,艾莉與當年慧蘭的腹中嬰孩,是否存在可能的微妙聯繫?巧的是,《面子》中內斂的嬰孩生父小余捎中藥給小薇的地點正是地鐵月台,也呼應了《青春未知數》裡,沈默的艾莉父親作為小鎮車站站長的身份。

只是,比起《面子》對家庭濃墨重彩的描繪與倫常不遺餘力的復誦,《青春未知數》選擇將故事前景留給生機盎然的青春愛情遊戲,而讓父親退居後場,成為艾莉離開超現實的瘋狂校園後,寧靜停駐的日常港灣。在這個虛構的、位在華盛頓州東部的荒僻美國鄉村小鎮斯闊賀米許,艾莉和父親是唯一的亞裔移民家庭。

不似《面子》以大量人物台詞堆砌中西方差異,《青春未知數》則是以父親的寡言壓抑,甚至因口音藩籬而肇致的言語「失聲」和行動「失能」,巧寫華裔移民在美生存的困境潛文本。

不過,艾莉父親倒是和當年的慧蘭一樣,喜歡一個人癡癡坐著,在電視上看電影。從早期的卓别林默片,到經典電影《舊歡新寵:費城故事》(The Philadelphia Story, 1940)、《小報妙冤家》(His Girl Friday, 1940)、《北非諜影》(Casablanca, 1942),他都看得如痴如醉。這個被困在小鎮、有志難伸的中年男人,彷彿也住進了老電影的舊時光中。

當然,還有較晚近的文溫德斯的《慾望之翼》(Wings of Desire, 1987)、印度電影《迷情殺機》(Ek Villain, 2014),也都投映在艾莉父親的電視機上。這些電影名場面和愛情金句,都巧妙映襯了《青春未知數》的主角心潮。如《慾望之翼》中讓愛充盈己身的飢渴表達,成了艾莉落筆寫給愛絲特的第一封信;《迷情殺機》的追火車橋段,更提前預示了艾莉和保羅彼此情誼的最佳收場。

而在《面子》中隱隱瀰漫的孤獨感——不論是小薇因於性取向與保守華人社群的疏離,又或是丈夫去世後、獨養女兒長大的慧蘭徘徊於內在焦渴與社會目光的兩難,也滲透到《青春未知數》中,成為在主流之外的三個青少年各自的孤獨:

艾莉背負著顯而易見的亞裔移民標籤和母親缺席創傷,加之深埋心中的性向迷惘,讓她長期自困於對未來的貧乏想像中;愛絲特來自沙加緬度的家族雖擁有墨西哥移民血統,卻因父親主持教會,而在鎮上享有尊貴地位。這種揮之不去的身份矛盾與虛渺面具——在拍照時,父親就曾以西班牙母語提醒愛絲特坐端正,以時刻確保他們在「正統」白人面前的形貌分毫不差,也讓與小鎮大人物交往的愛絲特,常處在轉瞬即逝的不真切感中,更憚於追隨熱愛繪畫的本我;保羅雖然擁有陽光健康的運動社交圈,但一心改良家族香腸傳統配方的他,在紛亂聒噪的大家庭裡,也是個沒有說話份量的隱形者。

最終,一封情書在《青春未知數》中串起三座孤島,而「信件」這一古老卻浪漫的媒介,也早在《面子》即出現。不論是薇薇安在自動販賣機留給小薇的字條,還是藏在中藥袋裡揭開惠蘭秘密的情書,都在故事中捲起千層浪。

從《面子》到《青春未知數》,最為動人的一段互文,或許還是對「愛是大膽」的命題延伸。在《面子》中,小薇在自我性向認同上的躊躇怯懦,讓她在直面薇薇安對「吻我」的期待時,終究未能行動,也失去在機場留下愛侶的機會。然而當時光倒回青蔥年歲,17歲的艾莉不僅在教會做出關於「愛是大膽」的突破性自白,更在最後告別愛絲特時鼓起勇氣傾前一吻,未留遺憾。這當然呼應了酷兒境遇的時代流變,但與此同時,這更是僅屬於初生之犢的、值得感謝的「莽撞」青春。

 

遊走文本的呼應與弦外之音

《青春未知數》在書寫青春題材上的靈巧,多半歸功於其在文本之間自由遊走的逍遙。而這種奔走調度具象體現在影像上,是艾莉騎車、保羅追跑的流動感,是兩人對打乒乓時的一來一往,也是課堂上暗遞作業時的躁動不安、手機訊息的躍動圖像,更是本片在剪輯上極富節奏感的暢達俐落的轉場。

回歸到文本,本片在台詞上也有相當精彩的語意銜接滲透。例如艾莉甫在前一情境向保羅解釋《他人即是地獄》(No Exit, 1962)中受困地獄(hell)的存在隱喻,下一個場景,即是教練對飛馳而過、異常活躍的保羅發出「蒙斯基吃錯什麼藥」(The hell’s got into Munsky?)的感嘆。「hell」一詞,即成了巧妙串聯前後語境的關鍵語彙。

而片中最鮮明的前後呼應,無非還是開場神話寓言與後段文本的彼此對照。《青春未知數》以一段由動畫師Hayley Morris打造的2.5D定格動畫(紙片為立體,背景是平面)開場,呈現柏拉圖那關於人對靈魂另一半恆久追尋的名言,並在佈景中雜入特地揀選的礫石質地。「卡森礫石」字樣也在此後艾莉行經的畫面中出現,暗示華盛頓州的礫石產業。

動畫裡,被分裂的紙片飄零於世,在水中喜見自己的倒影,那畫面就如同故事後段,艾莉和愛絲特漂浮於溫泉中,水面倒影著她們的輪廓。在高揚的俯視鏡頭下,她們頭對著頭相依的圖景,簡直像極了故事開場所描繪的那些在世界之初「雙臉四手四足」的最圓滿快樂的人。正是在那一刻,艾莉和愛絲特共同指認了樂曲的高潮\愛情故事的高點,也應證了靈魂另一半在相遇時的心照不宣。而愛絲特在旅程中所繪的花,也早在片頭即融入動畫,隱隱預示兩人的相逢。此後艾莉看到畫時,便一語道出畫中那「孤獨但充滿希望」的一筆。這大膽的繪畫筆觸,更成了在關鍵教堂戲中,對愛情抉擇和自我人生定位的隱喻。

類似的呼應筆法,在《青春未知數》中層出不窮。另一個明顯的例子,是「異教徒」(heathen)的「愛稱」。在走廊上愛絲特與艾莉首度正面相遇時,愛絲特即稱艾莉是父親最愛的「異教徒」;兩人從溫泉歸來時,愛絲特笑說希望艾莉「找個好信仰」;兩人最後分別時,「在愛荷華找個好信仰,異教徒」,也成了愛絲特對艾莉的祝語。對信仰上帝與否的討論,事實上散佈片中。而在語義延伸下,「找個好信仰」的描述,一方面既指走出孤獨,擁抱自我,另方面也藏著「找個好伴侶」的暗示。

又比如,艾莉和愛絲特曾在雲端論及「看得見」(seeing)和「看不見」(not seeing)的議題。人們對自己所未尋找的,或懼於發掘的未知另一面,總是處在「不見」的無知中。而故事後段,保羅在嘗試向艾莉父親解釋艾莉的性向秘密時,也是這般形容:「你沒有看清楚(see)她。」不論是他人對主角不懷好意的評頭論足,親密者對主角的乏於\怯於了解,又或主角對自身可能性的缺乏認知,都被包裹在了見與不見的意涵中。

除此之外,還有保羅曾建議傳表情符號「鳳梨、貓頭鷹、戴眼鏡的毛毛蟲」給愛絲特,被艾莉斥為毫無意義。此後這件事再被愛絲特調侃提起,倒成了她和艾莉的休戰符號。而「鳳梨、貓頭鷹、戴眼鏡的毛毛蟲」,更最終化為故事第五章節的引用標題。又或是,故事尾聲保羅追著艾莉奔跑的動作,也呼應了兩人初次相見時的情境,更一定程度上象徵了兩人在對愛絲特的情感中暗含的「權力」關係,艾莉才是真正發球的人。甚至在更為抽象的層面,在本片中,當艾莉每每面對愛絲特時,總會情不自禁使用否定句式:「你不只是個女孩」、「你不會是白痴」、「你不會不同的」⋯⋯一不小心即透露出她竭力壓抑的情感心緒,和總是「否定」的自我。

如前所述,《青春未知數》中的繁密文本不僅僅是對重複元素的綿密展演,也往往富藏弦外之音。這般意有所指的台詞寫作,伍思薇早從《面子》起就駕輕就熟。就像愛絲特在初遇艾莉時,形容石黑一雄的著作《長日將盡》(The Remains of the Day, 1989)中「那些幾乎無法抑制的渴望」,便藏著餘韻無窮的曖昧深意。而艾莉和愛絲特各自選用的筆名,Smith Corona和Diego Rivera,前者是美國早期古董打字機廠牌,後者是墨西哥畫家迪亞哥·里維拉的大名,都完美貼合了兩人的興趣背景。有趣的是,迪亞哥正是以興起墨西哥壁畫復興運動聞名,艾莉和愛絲特在片中也上演了一段在石牆上輪番塗鴉的美妙互動。當然,墨西哥壁畫運動的社會政治色彩要濃厚得多。

艾莉與愛絲特的尾聲戲,在墨西哥餐廳的招牌下方,正寫著大大的「The Turning Point」(轉捩點),也是不動聲色的視覺符號。而這段戲從運鏡調度到台詞往復,也同樣精彩十足。除了「異教徒」和「表情符號」的呼應,艾莉還直接引用了愛絲特在溫泉時的自我質疑。更妙的是她們的話中有話,語帶玄機,也讓每一句台詞幾乎都能以大白話重新拆解,端看觀眾如何定義,如「很棒,艾莉,保重\要走了為什麼還來找我」、「如果情況不同的話,或我不同的話\我們不是不可能」、「在愛荷華找個好信仰,異教徒\在愛荷華找個好對象」、「兩年後見\我會回來」等。不論是情節張力,還是台詞交鋒,都是相當過癮的一場戲。

 

與生命文本的內在連結

伍思薇企圖以《青春未知數》打破傳統愛情喜劇的論述框架:先是以柏拉圖「愛就是渴望並追求自身的圓滿」的愛情神話立論,再到以王爾德的「戀愛總是以自欺開始,以欺人結束」鬆土,而後以沙特的「他人即地獄」拆毀,繼而以艾莉自己的「愛是一團糟,既恐怖又自私,而且大膽」重新立竿。早在此前艾莉就說過,如果她知道愛是什麼,她就會引用自己。而當溫泉戲艾莉脫口說出「重力是物質對孤獨的反應」,卻無從解答出處時,艾絲特也這般說道:「那就是你說的。」

當黑畫面上的引文從他人回歸到艾莉自己,也象徵著她的內在昇華。從對愛一無所知,到親身試錯,一點點發掘愛的本質——所謂靈魂知己或許不必然與性緊密扣纏;重點不在追尋的結果,而在追尋的過程等等。而當揭開第五章,銀幕上最終顯影出逗趣的表情符號,並標示多重來源時,其實也敞開了關於愛的闡釋大門,意味著,愛其實存在多種可能與想像,從來不會、也不該僅有單一形狀。

本片正是以此初心,在不斷反芻著「愛是什麼」。於保羅,那可能是他一開始為了與心儀的艾絲特旗鼓相當,不斷自我進修的汲汲努力,也可能是原先相信戀愛即約會的他,在對艾莉發生感情潛變後,心中油然而生的困惑;於艾莉,那可能是她一再壓抑遮掩,卻總以最優美的言詞捕捉愛絲特的細節輪廓的不自禁;於愛絲特,那或許是她不曾有一刻停止的、對愛的自我質疑——是不是只要確信了就是愛?不論愛在他們心中如何定義,《青春未知數》都成功讓愛走下被美飾的、集體想像的神壇,而重歸於個人的、笨拙的情感經驗。或也正是如此,讓本片更能擊中觀眾的心。

而對導演伍思薇來說,當年《面子》的寫作部分源自她本人的出櫃經驗,此番在《青春未知數》中對愛的體悟,也源自她年輕時失去一位白人異男摯友的心碎往事。就像片中的艾莉和保羅,兩個看似不可能交會的人卻結為親密好友。當年那男孩幫助伍思薇接納自我的同志身份,他們也一起在追女孩的路上磕碰跌跤。直到有一天,男孩交了新女友。那女孩對他們的關係心存芥蒂,即使她知道伍思薇是同志。

在伍思薇的導演手記(director’s note)中,她重憶了那個與好友一起在車內哭泣的雨夜。男孩告訴她,女孩擔心的不是他們真的會發生什麼,卻是因為他們之間的親密感(intimacy),備感威脅。從此,這件事一直長記伍思薇心中,也拓展了她對親密關係與愛的理解。這讓人不由想到,在《青春未知數》裡艾莉和保羅的諸場沙盤推演、懇談交心,也正是發生在狹窄的小貨車內,彷彿那一幕幕影格重現,都是在重返伍思薇記憶沼澤深處的雨夜。

伍思薇說,原先她試圖以創作平復失去摯友的心痛,或是找尋當年可能挽回友誼的其他路途,但直到後來她才發現,或許自己根本搞錯了方向。不論心痛與否,當年那段難忘的友情都真真切切鑄就了今天的她。

這也是為什麼《青春未知數》的尾聲,看似收在了一個對三個角色而言都懸而未決的半場。這是他們人生的起點,而非終點。攜著那彌足珍貴的、他們曾經給予彼此的回應與接納,帶著自我發現的全新啟發,他們的人生路途才剛剛展開。一如那火車上的人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滿載著關於追尋的永生渴望(longing)。傳說中的「靈魂另一半」(The half of it),絕不僅僅是典型浪漫的愛情方程式,更是每個人生命旅途中的自我完滿與成長。

從這個角度看,「青春未知數」這一中文譯名,或許遠遠沒翻出英文原名的真義,也未能展現這部作品在文本處理上前後高度一致的整體性。不過「未知數」這三個字,倒是為片末敞開的無窮可能下了忠實註解。以迷宮鋪排,以謎團收場,《青春未知數》説的不是屹立不搖的人生定論,反而恰是人人皆可自由附註的獨一無二的成長歷程,以及我們永遠都在學習並尋找的,關於愛的種種不同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