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中帶笑,眾神賜福的《流浪神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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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3-28

《流浪神狗人》說的可不是什麼奇怪的藉由狗來通神的通靈故事,而是「神,狗,人」三個「族群」與「流浪」狀態之間的奇妙關係。無家可歸的少年阿仙,躲在遊覽車的行李艙裡,洗劫遊客財物,順道流浪全台景點。因父親酗酒而遭社會局安置的原住民少女Savi,雖有安定住所,心卻始終流浪,有家歸不得。Savi的父親必勇在殘酷的清醒世界與逃避的酒精麻醉間,往復來回。台北市裡的中產階級夫妻阿雄與青青,被困在工作與照顧新生兒的生活中,想要離開都市去「流浪」(對於都市白領極具吸引力的旅遊想像)卻始終對彼此緊閉心門。這當中只有一個人身在流浪,心卻是無比自由:黃牛角開著霓虹燈裝飾的神像電子花車,各路神仙托夢要他四處去撿拾被拋棄的神像,隨著各地廟會出駕討生活的他,天下皆可為家。那狗呢?事實上,只要離開了台北市,台灣各地都可見成群或三兩為伴的流浪狗,尤其在東部山野的野狗,活得最是逍遙自在。



生活艱苦的原住民,拘謹煩悶的中產階級,打工維生的低階勞動人口,聽起來最是讓主流觀眾怕怕的寫實題材,但在導演陳芯宜巧妙安排下,共時發展的多線敘事逐漸有了相互影響的交集,命運般的巧合安排讓悲苦的角色們生活各自有了希望,而最搶眼的人物─黃牛角─他樂觀開朗與人為善的個性更是為本片增添不少溫情氣息。觀眾們是喜歡希望的美好氣息的,即使如黃牛角這樣良善的角色在故事中一再遭受打擊,最後當每個角色都有獲得一定程度的拯救與希望時,觀眾也能笑中帶淚、感傷中懷抱樂觀,心滿意足地踏出戲院,更堅強地面對各自現實的生活。



這樣說有欠公允,畢竟東台灣的美景是有口皆碑,國片導演們總是往花東地區(甚至離島)尋求慰藉與救贖;大自然相對於大都會的療癒能力也一直都是文學、電影、音樂、繪畫等藝術創作中的重要主題。但陳芯宜並非片面、一廂情願地剝削東台灣的自然美景,她也力圖在寫實的日常情節中呈現出原住民的艱困生活,部落中牧師與教會的影響力等社會議題。



一種生活有一種艱苦,Savi和好友小寒假援交真騙錢,阿雄濱海養生會館設計案難產,青青無力獨自扛起照顧新生兒的生活,牛角要趕場賺錢才能更換義肢,無親無故的阿仙蒐集再多平安符也不能給自己多增添福氣,但每個人也都將未來與希望寄託在信仰上。佛教、基督教、道教、甚至商品拜物教,價值百萬的古董佛像、破損被丟棄的各路神像、十字架、平安符、尤其黃牛角那輛媲美電子花車的行動神龕,片中充滿了大量的宗教符號,也充滿了對宗教儀式的各種質疑。阿雄去參與靈修心卻始終不得平靜,與母親反覆地在佛像前跪拜是為了誰的無能而痛哭流涕?青青上教會尋求信仰的支持,卻與最親密的生活伴侶漸行漸遠;必勇不能接受為何上帝總是持續地考驗他,對於他的努力似乎視而不見。



人們透過各種宗教組織、儀式對神的祈禱與倚賴,與小寒賺錢是為了隆乳的盲目崇拜並無二致,人們心中需要慰藉、需要一位全能的主宰,來引導與拯救彷彿陷入泥沼中不得動彈的現實人生。那麼,是否有一位萬能的真神呢?看看黃牛角收容一屋子的神像,觀世音菩薩、佛祖、土地公、關老爺,究竟誰才是正主兒?當必勇酒後似乎意圖淋油自焚(或是燒毀十字架?)而在黑暗的道路上乍見佛祖的光明,受到命運的感召以獻上油來贖罪,難道佛祖就是一切的答案麼?!人生哪有這樣便宜的事,這部片也絕對不芭樂狗血,宗教能帶給人們的是信仰、信念與伴隨而生的力量,黃牛角的樂觀與善念就是最好的例證。



《流浪神狗人》集合許多知名演員,高捷飾演的黃牛角最是搶眼,熟悉國片的觀眾千萬別錯過捷哥冷面笑匠的另類演出!過去的歌壇玉女蘇慧倫近年來轉戰戲劇演出,過度壓抑而最終導致情緒爆發崩潰的高反差情節是一大挑戰;青少年演員們的演出清新直率,尤其Savi力道十足(散打博擊冠軍的實力!)。當然,最搶戲的特別客串當屬台東地區的流浪狗以及意外脫逃的名種犬,電影最後一幕中牠們快樂地在公路上追逐嬉戲,不分族群、血統、身價,也許在這趟東台灣療傷之旅中,最是得到解放、超凡逍遙的也是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