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拜訪》The Invasion

從SARS爆發以來，人們近距離的領教了流行傳染病的可怕和威力，那種恐懼在近年來不斷爆發的禽流感、豬流感、到現在的H1N1病毒中，仍然不斷潛藏在人們的心裡。即使我們已經邁入了科學與醫療的巔峰年代，每當新聞又指出哪個地區有新疫情，恐懼仍然隨之而來，人們在心裡默默祈禱疫情不要持續擴散的同時，更希望疫情不要有無法控制的一天。接下來的電影英文單元要為大家介紹跟「傳染病」有關的電影，帶各位來看常常被認為天馬行空的科幻片是可以多麼的貼近真實世界，這週，我們要為讀者介紹一部題材很長青的《恐怖拜訪》。

會說這部電影的題材長青不只因為類似劇情在許多其他電影中都看的到，本片是從Jack Finney在1955年出版的小說The Body Snatchers改編而成，把《恐怖拜訪》算進去，被翻拍的電影總共有四部之多。第一部取材自這本小說的電影為1956年的《天外魔花》(Invasion of the Body Snatchers)，雖是一部黑白片，但其可看程度絲毫不輸現在大成本大製作的其他版本。其餘的改編版本則有1978年的《變形邪魔》(Invasion of the Body Snatchers)，及1993年的《異形基地》(Body Snatchers)。除了以上由小說改編的四部電影，論相似劇情，1998年的《老師不是人》也可以算是其中的經典之作。所以，說這部電影題材非常長青可一點都不為過。

既然如此大同小異的題材可以從50年代一直翻拍到近50年後的21世紀，其中原因實在耐人尋味。追根究底，也許我們可以歸納出在本文第一段出現的「恐懼」兩字，是造就此題材如此長青的原因。「恐懼」是很自然的情緒，是面對威脅時最簡單的反應。雖然人類在地球上稱霸至少有兩千年之久，人們一直以來都活在不同的恐懼當中，即使這些電影題材一樣，對照時代背景，就不難發現電影中敘述的恐懼對於當代其實非常真實。1956年的《天外魔花》講的是麥卡錫主義所懼怕的共產黨，灌輸「匪諜就在你身邊」的恐懼。匪諜會悄悄的入侵，甚至把你同化、洗腦，而被同化的人們還認為這樣是好的。人們晚上不敢睡覺，害怕醒來一夕之間不但自己變了，國家也變了。1978年的變形邪魔則與教派、邪教及其他宗教狂熱份子有關，特別與當時的瓊斯鎮受到「教主」吉姆瓊斯(Jim Johns)的洗腦而集體自殺的慘案互相呼應。在2007年的電影中，除了與禽流感的威脅有關，對於恐怖份子的懼怕，或生化戰爭的可能都十分貼近。不管人們在不同時代中所產生懼怕的原因為何，總而言之，都跟「人性」(humanity)相關。

電影的前半部，當所有危機未發生之時，在女主角凱蘿(妮可基嫚飾)與男主角班（丹尼爾克雷格飾）一同出席的晚宴中，凱蘿與俄國大使尤芮希出現了這麼一段精彩的對話。在這段對白中，雙方辯論的焦點就是人性。尤芮希認為，人雖然自詡為萬物之靈，實際上仍時常被自身「動物」的本性所驅使，那「獸性」也許是自私或弱肉強食，當人類受到威脅時，再有人性的人都極有可能犯下滔天大罪。尤芮希舉了三個地名作為例子，伊拉克、達佛跟紐澳良，雖然他沒有說明這三個地名後所代表的寓意，我們可以猜想伊拉克跟伊拉克戰爭有關，達佛則為近年來發生種族大屠殺的區域，而紐奧良也許指被颶風侵襲的災況，也有可能意指紐澳良的種族問題。這些不論天災或人禍都讓人看見人類本性的缺陷，即使在21世紀的現在人類可以很驕傲的看著我們所創造出的文明，其背後的醜惡仍然沒有消弭。接著，尤芮希又提出另一個有趣的見解，他認為即使人們有時受其獸性所驅使，但正因為人們有這些軟弱跟不堪，人們的人性得以彰顯。若是我們想像一個完美的世界裡面沒有暴力、戰爭，報上不再有腥羶色的消息，那麼這樣的人類也不再是人類了。尤芮希這番見解對於人性這方面較持正面態度的凱蘿自然是一件值得反駁的論點，凱蘿身為一位精神科醫師，自然對人性的了解比一班人要多，凱蘿舉出好多知名心理學家，說明人類的「進步觀」，即使我們未臻完美，跟過去比起來，人類在人性這一部份確實有長足的進步。

這段有趣的辯論是整部電影的一個引子。既然我們談到了人類無法消除的恐懼感也許來自於充滿缺陷的人性，若是有一天，人們再也不會被情感驅使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這就是本片真正令人恐懼的重點。電影後半段都是男女主角試圖保留自己的情緒，而非被「外星」物質所入侵成為沒有情感的「人類」。即使所有在電影中被入侵的人類都聲稱，其實這樣的感覺很好，這樣的狀態不就是人們一直所尋找的那種沒有戰爭、沒有負面情緒的大同世界嗎？

情緒被剝奪以及被同化的恐懼正是本片的焦點，這就是本片讓人感到不安之處。記得本片在台灣上映之時，筆者從旁人口中聽聞到的風評都不太好—許多人批評本片一點都沒有像其中文片名般的「恐怖」，是部失敗的恐怖片。這也許是當初片商宣傳本片的取向稍稍走偏，但當知道本片背後其實蘊藏著悠久歷史，也許就不會對本片有這麼多的苛責。正如女主角所說的，人類的思想是會進化的，本片經過了五十年，從一開始由男性來擔任自始自終都非常清醒、不願被剝奪情感意志的醫生，到五十年後由女性擔任同樣的角色，反倒男性成為這場「征戰」裡失利的傷兵，也算是一大進展。雖然本片在呈現上仍然不時有讓人感受到與僵屍或活死人片產生混淆的地方，算是小小的缺陷，其塑造出的那種心理恐懼及被不想被同化的堅持，卻也帶出了人性中雖不完美但仍想做到最好的美麗之處，而這不也同時是人類與其他眾多生靈的不同之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