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的少年》-未曾轟轟烈烈,已然歸於平淡
印度片《三個傻瓜》以知名學府為背景,在臺灣上映時得到不錯的票房和口碑。在今年的北京,校園電影《此間的少年》也頗受矚目,影片在故事背景北京大學的售票放映場場滿座,DVD首發前就有數千張的預訂。但它不同於《三個傻瓜》的勵志效果和批判性,與其說出自在校學生之手的《此間的少年》是「一代人的青春故事」,不如說它飽含無限愁悵。
天真:身在此間的幻覺
在今年的央視春節聯歡晚會上,魔術師傅琰東表演的節目,是讓六隻金魚列隊行進,表演各種組合隊型。這段「年年有魚」節目所引發的火熱討論,除了民眾紛紛猜測甚至餵金魚吃鐵珠來試驗以外,更有民間動保組織聯名指責魔術師虐待動物的行為。然而,在中外媒體報導中最有意思的一篇文章,首推光明網的春晚「那幾條金魚為何牽動人心」。
「幾條小小的金魚竟然引起了如此巨大的反響,竊以為已然超出了「虐魚」的範疇,而是另有深刻的社會背景和社會心理。很多人心裡都有一條春晚金魚,他們從金魚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甚至找到了社會的影子。金魚的命運遭遇了人為的操縱,它們已經淪為魔術師表演的道具和為人類製造「安定祥和」氛圍的工具。不自由、毋寧死,失去自由、失去自我是最可悲的事情。看到金魚就想到了自己,難免有人會由此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共鳴。
不同於看到金魚任人擺佈,而從心中油然升起的苦惱,「自由的氣息」一直以來是一個被默認的北大免費廣告。電影版《此間的少年》將觀眾鎖定為北京的在校學生,雖然原著的背景是十年前的北大校園,導演嘗試了將它與當下的校園氣質接軌。不少人在大學以前就閱讀過這本暢銷小說,而且更有些學生因此立志進北大,導演胤祥說,他在大學的本科階段就有將它拍成電影的想法,「什麼年紀,拍什麼樣的電影。」
失落:未曾戀愛就已經失戀
《此間的少年》的小說作者江南,在23歲時開始寫這個源自校園生活的故事。現就讀於藝術學院的胤祥則希望儘量基於原著內容來講述。影片同樣將所有角色賦予了金庸小說的人物名字,喬峰成了籃球猛將,郭靖則是同為國際關係學院的憨厚書生,故事自然在北京大學(片中名稱是「汴京大學」)登場。
在一股大陸高校故事風潮中(還有《草樣年華》、《理工大風流往事》等等),觀眾迫不及待的在這個故事中配對人物並自我歸類。彷彿入了大學之門,就能浸淫在一個自由的江湖,所演繹的,或者是小說中的三段愛情故事:郭靖與黃蓉天真的愛、穆念慈對楊康的單戀,以及喬鋒關於愛情的追憶,或者是一個最不願被歸類,但同樣身在此間的令狐沖。
在導演胤祥口中,今日的北大學生分成兩種,牛逼(很厲害的人)和傻逼(傻得令人討厭的人),「傻逼都是一個樣子,牛逼的人則各有各的不同。」郭靖在劇中最傻卻能傻得可愛,然而最多人參加試鏡的角色不是「精通六種番話」的黃蓉,而是穆念慈。電影推出以後,劇中畫外音不斷的穆念慈登上觀眾好感度冠軍。從中學開始單戀楊康的穆念慈,追求著一個自己不瞭解的朦朧對象。然而,天才是懂得放棄的,最終穆念慈和比較「靠譜」的彭連虎在學校出雙入對。楊康仍舊是一池不起波瀾的湖水,一個沒有答案的追尋。
追憶:多數人是令狐沖
小說作者江南說:「對男孩來說,所有熱血青年最後都會變成一個養家糊口的男人。」
電影從令狐沖的角度敘事,人物的初次登場以霧面處理,最後的鏡頭則是令狐沖的定格特寫和淡出。一個關於浪漫往事的事實是,未來和當下,都會成為過去。這是所有浪漫的起點,也是一切之所以蒼白的原因。
「在北大裡,更多的年輕人像令狐沖」,胤祥表示。
這個故事鏈接了今日年輕人對北大的嚮往,觀眾的自我投射與預想,還有畢業校友的追憶和感傷。當然,我們也不至於以為只要塑造出人物結構,江湖的存在就是自然而然的了。少年們早已對未來的世故做好了準備。
他們不時盼望自己很傻很幸運,想像自己既癡情又浪漫,期待自己很率性很瀟灑,到頭來多數是一個「有能指沒所指」(導演胤祥語)的令狐沖。不曾真正去做夢,但有當下青年的狂妄和失落。他是一個觀察者,同時是一個「幽明湖」邊的失敗者。或許,他們更像是希臘神話中的水仙花,同時卻也是只能聽見自已回聲的小精靈。
(本文作者陸序為北京大學藝術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