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配》與永不凋零的灰姑娘故事

最近，我突然開始迷上老電影。看溫德斯的《慾望之翼》（Wings of Desire），我才知道這原來是《Ｘ情人》的前身，看比利‧懷德的《龍鳳配》（Sabrina），我驚喜地發現這部一九五四年的老片不僅是一部灰姑娘故事，情節編排更是雍容自然如一抹微風。

當我還是個玩著芭比娃娃的小女孩時，最喜歡的童話故事就是灰姑娘，當受盡壓迫的Cinderella最終能夠穿上玻璃鞋，優雅滑步登入皇宮時，我總感動莫名。時光忽焉飛逝，轉眼我已經將從大學畢業，然而不論是清純妓女躍身成枝頭鳳凰、俏臀女傭和議員候選人開花結果、平庸高中生轉眼成王位繼承人、邋遢幹員化身選美佳麗，情節或許如出一轍，但是我的灰姑娘卻永不凋零。

灰姑娘般的故事總是始於「很久很久以前……」，女主角也必然是焦點。《龍鳳配》的女主角是氣質過人的奧黛莉‧赫本（Audrey Hepburn），飾演私家司機的女兒莎賓娜（Sabrina）。影片開始，莎賓娜迷戀雇主的二公子—花花大少大衛（David），由於她出身低微又非相貌出眾，因此無法得到所愛。在為情自殺未果後，她啟程前往巴黎學習烹飪。兩年後，花都的薰陶讓回到長島的她搖身變成優雅淑女，散發的女性魅力如豐醇的葡萄美酒。再見到莎賓娜，即使已有婚約在身的大衛也瘋狂愛上她。故事豈能如此簡單畫上句點，謹慎持家的大公子萊納斯（Linus）千方百計從中作梗，意圖抹滅這段不該存在的感情。孰料這池春水越攪越亂，萊諾與莎賓娜的情感一起發生變化，另一個迷人的愛情三角公式於焉展開。好萊塢影片自然是眾人期待的完美大結局收場，但莎賓娜究竟選擇了誰，這答案在此暫不揭露，猜謎的趣味留給大家自己觀賞時體會。

《龍鳳配》故事架構雖然是灰姑娘加上三角戀的公式，但是整部影片看來一點不落入俗套，原因就在於深刻的角色塑造。片中，萊納斯由《北非諜影》一炮而紅的浪漫巨星亨佛利‧鮑嘉（Humphrey Bogart）飾演，他脫下《北非諜影》裡的神秘面具，成為外表冷漠但實則內心火熱的商人；威廉‧荷頓（William Holden）成功詮釋出一位詼諧又有情有義的花花公子。個性極端的兩位男主角讓故事充滿對立的張力，但最讓觀眾讚嘆的莫過於奧黛莉‧赫本所飾演的甜姐兒莎賓娜，在大量柔焦的襯托下，赫本雋永的美感自然不在話下；但她情感層次的轉換更是鮮明。電影成功地透過一個個牽動觀眾情緒的鏡頭在前半段跟著她一同攀爬在樹上窺視愛人、呼吸著一氧化碳共赴黃泉。此時的的她身上穿著桌布般凝重的格子裙，一方面強調未變身前的淳樸，另一方面也暗示著她的心緒沈重，而她大大的馬尾掛在腦後，彷彿是她無處發洩的憤世嫉俗感慨。

經過巴黎的文化洗禮，莎賓娜洋溢著自信的灑脫，坦然正視她的情感，也落落大方現身於舞會優雅起舞。影片介紹「新」莎賓娜出場的鏡頭完全調足觀眾胃口。當莎賓娜在車站出現時，鏡頭裡先出現一隻脖戴閃亮項圈的狗兒和一旁成疊的行李突顯她的富貴，接著才緩緩上搖，順著一襲微微閃著光芒的服裝攀爬，直到一位托腮的美女現身，時髦的髮帶、垂墜的耳環，濃密的睫毛隨著大大的眼睛眨動。鏡頭再慢慢拉遠，讓觀眾得以欣賞她優雅滑步的纖細身軀。

灰姑娘因為好心的仙女所以南瓜能夠變馬車，老鼠成了駿馬，載送她前往宮殿參加舞會。在《龍鳳配》裡，這個仙女不是精靈，而是浪漫的巴黎。自認粗俗的美國對於文化悠久的貴族歐洲，特別是巴黎，有著極度浪漫的崇拜。影片善用這個歐洲情結，讓巴黎不僅是莎賓娜麻雀變鳳凰的都市，也是她成為鳳凰的象徵。劇情裡，處處可見明顯的巴黎符碼──烹飪教室外的艾菲爾鐵塔、飯店外的蒙馬特山丘以及法文名曲「玫瑰人生」皆是。然而，真正讓莎賓娜與巴黎合而為一的不是這些巴黎刻板印象的景致與歌曲，而是她在片中一套換過一套出自法國設計師Givenchy名手的優雅服飾。俐落細緻的剪裁，配上原本就氣質出眾的赫本，更生光輝。特別是那襲在家庭聚會上的禮服，微露的香肩、精雅的繡花，拖曳的長裙宛如孔雀開屏般隨著舞姿擺動，雍容動人。

《龍鳳配》雖然只是部單純的愛情小品，但是巧妙挪用經典的灰姑娘架構，再添加三角戀曲的轉折與歐州背景，配上性格鮮明的角色穿插其中，因此一點也不會讓觀眾感覺乏味。看完《龍鳳配》這部絕妙的愛情喜劇，我就像是吃了片中莎賓娜欲為萊納斯烹調的那盤蛋白牛奶酥，感覺十分甜蜜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