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世界脈動 聚焦中南美創作能量

2015 柏林影展觀察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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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11

2015年2月14晚上,第65屆柏林影展主席在主展場「Belinale Palast」宣布伊朗導演賈法・帕納西(Jafar Panahi)新作《計程車》(Taxi)獲得本屆最佳長片「金熊獎」,獲得全場一致喝采。帕納西在2006年因其長片《越線》一片觸怒伊朗政府而遭判刑與禁拍至今近十年,但仍擋不住他的創作。儘管《Taxi》在柏林影展獲得如此至高殊榮,導演仍因限制出境而只能姪女上台代領。而記者會上,影展工作人員將金熊獎座放在空無一人的記者會議桌上,來自各個國家的記者拿著各式攝影器材圍著小金熊一陣搶拍,也讓人見證了柏林影展的政治味。
到柏林走一遭,不難發現柏林影展為何有著這樣鮮明的政治意識。影展主場地位在的「波茲坦廣場」在二戰時受戰火摧殘成為一片廢墟,冷戰時期又遭柏林圍牆從中橫貫,直到柏林圍牆倒下多年之後,其上才蓋起一棟棟高聳新穎的現代商業大樓負起帶動柏林市經貿動能的使命,種種重要近代史進程都在這塊廣場上發生,而柏林影展的「歐洲電影市場展」所在地「Martin-Gropius-Bau」美術館旁,正是納粹實際秘密警察KGB的總部遺址,以及另一段殘破的柏林圍牆。而距離柏林影展主場地不行不到10分鐘的地方,正是大屠殺紀念碑所在地。這些地點見證了歷史洪流下西方文明的輝煌與瘋狂,也讓影展與近代史的距離格外緊密,加上柏林這個城市對於多元性別議題的高度關注與友善,或許正因為這種種背景,柏林影展對於各種政治性題材的作品特別關注。

競賽單元:開發中國家與新秀作品大放異彩

今年的柏林影展以西班牙導演伊莎貝爾柯伊謝(Isabel Coixet)的《Nobody Wants the Night》擔任開幕,這部影片敘述美國極地探險家之妻無畏極地險惡萬里尋夫,並和年輕伊奴特女子阿拉卡打破隔閡發展出患難真情。影片其中有許多值得探討的議題,可惜敘事和選角瑕疵讓成果打了折扣,雖然平心而論是部好看的作品,但以開幕片而言格局仍小了些,尤其在去年魏斯安得森的《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為柏林影展華麗開場之後,相較起來氣勢弱了一大截。不過,部分媒體仍十分肯定今年開幕片的選擇,因為在過去64屆影展中,開幕片多以男性導演作品為主,僅有德國女導演瑪格麗特‧馮‧卓塔(Margarethe von Trotta)於1995年以《諾言》一片獲選為影展開幕片,因而相隔20年後,柏林影展在65週年時以柯伊謝成為第二位為柏林影展揭幕的女導演,別具歷史意義。

圖:《No Body Wants the Night》劇照。

而綜觀競賽單元,今年的柏林影展得獎名單除了出現兩個獎項同時有兩位得主之外,整體得獎結果大致不令人意外,看完一輪競賽片,孰優孰劣已經頗為分明。雖然但整體而言,今年的入圍影片比起去年精彩許多,得獎影片皆是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出彩作品。

今年影壇中新生代在競賽單元大放異彩,而中南美洲與電影創作實力也不斷成長,包括評審團大獎得主《El Club》(暫譯《罪後家園》)、獲頒「創新精神獎」的瓜地馬拉電影《Ixcanul》(暫譯:《火山下的人生》)、得到最佳編劇的智利紀錄片《Pearl Button》(暫譯《珍珠鈕釦》)便協力在重要大獎之列中囊括三席。《El Club》是智利導演帕布羅・拉雷恩(Pablo Larrain)利用前作《NO》與下一部長片計畫間極短的空檔完成創作。本片不只揭露智利天主教會為了遮醜而在各地設立會館隱匿問題神職人員的內幕,也在其中織入了許多智利政治史上難以啟齒甚至不被承認的黑暗過去。影片如剝洋蔥式的一步一步揭露人性真面目,劇情到後來更令人不寒而慄。《Ixcanul》是瓜地馬拉新導演海洛・布斯塔曼德(Jayro Bustamante)的首部長片,這部女性成長電影(coming-of-age film)的主人翁成長於傳統而貧窮的馬雅佃農家庭,在即將成年時卻得面對婚約、愛情、家計之間的種種抉擇,各個環節都有很細膩的處理,獲得媒體極高的評價。值得注意的是,不同於一般的中南美洲電影普遍以西語發音,本片罕見地全程以馬雅方言完成拍攝,導演對於不同族群的文化保持全然的尊重,並且十分關心文化與貧富差異所產生的諸多問題,注入誠懇的人道關懷。

智利紀錄片《Pearl Button》是今年入圍者中唯一的一部非劇情片,卻從眾多劇情片中勝出獲得最佳編劇,也突顯出腳本在紀錄片創作中的重要。帕特里修·古兹曼(Patricio Guzman)是智利大師級的紀錄片導演,他的《星空塵土》(Nostalgia for the Light , 2011)曾在光點台北的「2011台灣拉美影展」放映。這次入圍的《Pearl Button》是一部有著史詩架構的紀錄長片,揭開智利南方巴塔哥尼雅高原見證的兩段不堪回首的黑暗歲月,一是當地原住民與其文化在殖民時期所遭受的種族滅絕悲劇,其後智利南方的人民在獨裁首領皮諾契掌權的年代中,又經歷了一段瀰漫死亡陰影的白色恐怖。他的敘事以生命不可或缺的「水」作為核心,串起兩段原本關聯薄弱的歷史議題,也突顯出掌握權力的白人在權力帶來的自我膨脹之下,竟將生命泉源當作了異己者葬身處的荒謬。雖然影片前半段旁白有如博物館影片般緩慢,但從頭到尾看完之後,仍然佩服身為白人的古茲曼在影片中所展現的深切自省與沈痛批判。

圖:《No Body Wants the Night》劇照。 

來自中東歐的電影也在競賽中有不少斬獲,羅馬尼亞電影《Bravo!》與波蘭電影《Body》一同拿下最佳導演的殊榮,是羅馬尼亞導演Radu Jude的第三部長片,講述一位執行官帶著兒子踏上追緝逃跑奴隸的旅程,本片以黑白35厘米膠捲完成拍攝,回溯羅馬尼亞19世紀奴役吉普賽人的歷史,並以古寓今反映當下社會面對的種族問題。本片延續導演兩部前作的諷刺筆調,觀眾笑聲不斷,頒獎典禮記者會導演上頻頻擠眉弄眼,任性地和攝影記者唱反調,還大大抱怨自己怕坐飛機,原本一度不想出席頒獎典禮,果真人如期影一樣俏皮。曾在柏林影展獲得泰迪熊獎的波蘭女導演瑪寇札塔‧叔莫斯卡(Malgorzata Szumowska)過去作品三度入選「電影大觀」單元,今年以新片《Body》首次入圍柏林影展主競賽,便抱回銀熊大獎,本片影像風格維持著一貫的簡潔清麗,描述父女二人在一位靈媒的協助下走出母喪陰影修補關係的過程,「身體」不但是片名,在本片之中也產生多重相互呼應又各自開展的意義。

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還有獲得最佳攝影銀熊獎的兩部影片《Victoria》(暫譯《維多利亞》)與俄國電影《Under Electric Clouds》。相信大家已經聽聞德國電影《Victoria》以一鏡到底穿梭於柏林市中心20多個場景的壯舉,而本片在進行幾次排練後,僅以三個take就成功殺青,也是劇組齊心協力的成就。本片雖然講的是一群柏林小混混捲入搶案的故事,但片中沒有真正的壞人,人人都得面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困境,令人心生同情。俄國片《Under Electric Clouds》和前者風格迥異,是一部發生在近未來的末日電影。精彩的場面調度為多現敘事畫出了交集,而隱諱且詩意的劇情反應的是俄國當下複雜且分歧的國家處境。本片影像冷冽疏離,傳達出強烈的寂寥感,同時,每個鏡頭都經過精心構圖和設計場面調度,打造出導演心中的末世景象。

圖:《Victoria》劇照。

歐美電影大師鎩羽而歸

擁有文化與經濟霸權的西歐與英美等國,今年表現差強人意,除了獲得獲得技術獎項的《Victoria》之外,在主要的大獎之中,僅有安得魯海格的第二部長片《45 Year》(暫譯《45年》)在歐洲電影獎影后夏綠蒂蘭普琳與金球獎影帝湯姆寇特兩人精湛演出之下,保住了影帝影后兩項大獎。今年歐美入圍作品包含了不少大師新作,但就算有大師級導演出馬,也不保證獲獎。泰倫馬力克的新作《聖杯騎士》延續《永生樹》與《愛,穹蒼》的作品風格,繼續以旁白搭配影像拼貼,譜寫影像長詩,儘管有克里斯汀貝爾與娜塔莉波曼兩位重量級巨星挑大樑,但是過於個人與隱諱的方式好惡評價非常兩極。英國電影大師格林納威的新片《Eisenstein in Guanajuato》描述俄國電影祖師爺艾森斯坦在墨西哥拍片時經歷的韻事與性向覺醒,儘管在型式上展現出大師歸位的氣勢,但評價同樣分歧。德國大導演韋納荷索的新片《沙漠女皇》片中有妮可基嫚、詹姆士法蘭克等大牌助陣,更遠征摩納哥沙漠實地取景,全然荷索作風。儘管影片流暢(感情戲的部分略顯老氣),但選角說服力不足,影像也少了荷索特有的韻味,媒體和評審皆不買單。

亞洲電影表現平平

亞洲片在今年19部入圍影片之中佔了三個席位,姜文「子彈三部曲」的第二部《一步之遙》是一部比前作更隱諱也更令人眼花繚亂的政治寓言,但是節奏過快與主要角色時常出現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行為,都讓觀眾難以進入銀幕上的花花世界。日本導演SABU的新作《天之茶助》從「編劇」概念發想,以通俗幽默的方式探討命運與人性,敘事方式充滿創意但在探討議題的深度上表現平平。大力推動越南獨立製片的潘黨迪也以他的第二部長片《Big Father Small Father And Other Stories》入圍,這個描繪90年代越南的影片揉合導演個人成長回憶,呈現越南初開放時,個人面對種種新舊價值認同衝突的處境。本片由柏林影展的「世界電影基金」資助拍攝,也成為首部入圍柏林影展競賽的越南電影。

觀察近年柏林影展的競賽與觀摩影片名單,中南美洲電影產業發展是柏林影展今年的觀察重心,而他們的創作能量也不斷增強,不但在競賽單元成績亮眼之外,在觀摩單元也有許作品成為觀眾與媒體的話題焦點。除了中南美洲的作品之外,柏林影展也致力關注其他開發中國家或區域的電影發展,以及透過電影關注這些區域面對的種種問題,這樣的視角也讓柏林和坎城與威尼斯影展之間劃分出了明顯的區隔,也讓人在這個影展裡更明顯地感受到電影的運動性質與反映社會現狀的企圖。

圖:《Big Father, Small Father, and Other Stories》劇照。

 

觀摩單元焦點

今年觀摩與競賽的狀況恰恰跟去年相反,在競賽片整體水平上揚的同時,「電影大觀」(Panorama)、「電影論壇」(Forum)和「世代觀點」(Generation)卻都沒有去年處處精彩的驚喜感,只能算是中規中矩的一年,其中仍有幾部作品值得聚焦。但在近入正題之前,我們不妨先從今年入選的台灣電影來談談國片近年在國際影壇上面臨的困境。

台灣電影將和柏林漸行漸遠?

Panorama單元今年有兩部台灣電影入選,分別是張作驥導演的《醉,生夢死》和鈕承澤導演的《軍中樂園》,前者是今年重要的台灣電影之一,後者是去年度台灣最出彩的台灣片之一,今年的柏林影展就靠這兩部片,幫不怎麼爭氣的台灣電影標示了一下存在感。台灣電影過去以藝術電影為創作主力,近幾年徹底換了跑道,而在業界轉移焦點後,如今國片在國際影展的表現只能用唏噓兩字形容,除了大製作的商業片跟趙德胤導演的三部曲之外,幾乎沒有幾部片能順利打入國際市場,過去年年來台選片的某大影展選片人日前也表示未來將不再特地來台選片,可見藝術取向的台灣電影創作能量中斷,近年在國際影展上也不被看好。除了藝術電影國內國外失寵,在商業電影市場的開拓也是磕磕碰碰,2014年整年只有一部台灣電影在票房上成功回收。海外藝術市場上失去肯定,華語商業市場剎羽的兩面挫敗下,台灣電影國際能量告急的確是不可忽略的嚴重問題。

圖:《醉,生夢死》劇照。 

中南美電影展現生猛活力

中南美洲的電影除了在競賽單元大放異彩,在Panorama裡仍是大家的話題焦點。在子單元「電影大觀特別放映」(Panorama Special)之中,墨西哥導演 Gabriel Ripstein 的《600 Miles》,熬過一小時的鋪陳之後,影片後半部豁然開朗,不但在去年威尼斯影展一舉拿下評審團特別獎,也在頒獎典禮拿下「最佳首部長片獎」。劇情片紀錄片雙開的海地導演Raoul Peck新片《Murder on Pacot》描述海地經歷2010年大地震後一對貌合神離的中產夫妻如何面對一無所有的生活。來自巴西的《The Second Mother》不但是此單元的最佳觀眾票選獎,也在幾周前的「日舞影展」拿到了評審團特別獎。影片描述在聖保羅做幫傭的女主角看著幫傭家的小孩從小長大,卻十年都無法返鄉跟自己的女兒團聚。久未聯繫的女兒為了要考大學,突然決定進城尋母,但陌生的女兒拒絕待在自己窄小的傭人房,反而自來熟的在主人家狀似作客,不但模糊了主僕間原本的界限,每個人心中對於規則的定義與不可告人的秘密也逐漸無法遮掩。

各國新秀作品焦點

《Out of My Hand》是以紐約為創作基地的日本導演Takeshi Fukunaga於紐約與利比亞拍攝完成的首部電影作品,描述利比亞橡膠農如何成為紐約計程車司機的寫實劇情片,雖然影片在敘事上寫實平淡,但開場時一顆在尚未天光的昏暗中提著油燈走路上工的長鏡頭,卻成功地擄獲了觀眾;伊朗電影《A Minor Leap Down》也是首部長片,得知腹內嬰兒死胎後的女主角因為難以名狀的家庭壓力而把自己逼向瘋狂;《Love, Theft and Other Entanglements》則出自巴勒斯坦導演 Muayad Alayan之手,是個描述以巴關係的不通俗故事,住在以色列境內巴勒斯坦難民營的主角,不顧父親對他安分作人的期望,選擇以偷竊以色列車轉賣給巴勒斯坦人為業,但根據編劇公式,摸魚總會摸到大白鯊,他得要在自己的生命安全跟愛自己的國家裡作出抉擇。拍攝以巴關係的電影非常多,但這部片在讓觀眾輕易理解以巴兩地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紛之餘,劇情安排更有情理之外的匠心獨具。《Bizarre》則是布魯克林一間專門演出奇人秀的酒吧故事,愛、性、殘障與特殊的慾望一切自然,人在這裡能夠回歸到人的簡單本質,兩位年輕演員表現不俗。

圖:《600 Miles》劇照。

紀錄片大觀聚焦人物特寫

今年的子單元「紀錄片大觀」(Panorama Documente)選映的作品多半是人物誌,從搖滾樂迷可以邊搖邊看的Kurt Cobain紀錄片《Cobain: Montage of Heck》、德國導演法斯賓達的紀錄片《Fassbinder—To Love without Demands》、美國現代舞大師伊凡瑞娜的紀錄片《Feelings are Facts: The Life of Yvonne Rainer》、《浪蕩世代》、《中央車站》導演華特薩雷斯(Walter Salles)拍攝的賈樟柯導演紀錄片《Jia Zhang-Ke, A Guy From Fenyang》等文化藝術名人紀錄,到沒沒無名但是仍然撼動心弦的特色人物紀錄盡皆有之,其中又可以下面兩部關注性別議題的人物紀錄片為例。捷克電視台製作的紀錄片《Daniel’s World》貼身紀錄一位出櫃的戀童者的生活,該片為「戀童者」這個以往負面的性取向重新定義,認為戀童者就如同性戀是先天就有固定的喜好對象並且無法經外力轉變的,他們喜歡並且想要與兒童外型的對象發展感情關係,而九成五的兒童性犯罪事實上並非由戀童者犯下。被攝主角丹尼清楚且理性的知道這樣的感情對於任何兒童都是有害的,因此竭盡自己的能力與社群的力量進行自我控制,也對身邊的人坦承出櫃。作為多元性取向中的極小眾,戀童者的感情需求或許不能被完全滿足,但能夠不再被汙名化是這部片子的企圖,映後觀眾反應熱烈。烏拉圭紀錄片《The New Man》紀錄革命過後決定變性的前尼加拉瓜左翼革命份子回首檢視自己的性別認同,與回顧過去左派激進運動時光。

今年最受觀眾青睞的紀錄片是《Tell The Spring Not To Come This Year》,本片用接近不可能的方式貼身拍攝完成,兩位導演花了一年的時間跟隨一班阿富汗軍隊,在塔利班組織最密集的Helmand地區紀錄阿富汗軍士面對戰爭的分分秒秒,兩軍對峙、傷亡、奔襲、缺少支援或是一擊斃命,以及鏡頭外的大兵心中對於戰爭的厭倦以及疑惑,接近戰爭的程度連CS都得往旁邊讓一讓,讓本片一舉拿下電影大觀紀錄片類的最佳觀眾票選獎。

圖:《Tell The Spring Not To Come This Year》劇照。

電影論壇開拓銀幕疆界

「電影論壇」(Forum)單元代表的是獨立影片、論述影片、混合類型影片(比如實驗混紀錄、動畫混偽紀錄片等難以用一個單獨詞彙來形容的類型)或是更具實驗性的影片群。因此這個單元沒有像Panorama般將劇情與紀錄片分為子單元,而是僅分成Forum與Forum Special,另一個子單元Forum Expanded則是更往裝置、影像與聲音藝術靠近的作品,並且有部分場次在非戲院的場地進行。

本單元較為出彩的影片包括已經在釜山影展拿下新潮流大獎(亞洲導演的第一部或第二部影片競賽) 的《End of Winter》描述家庭中的父親在退休當天宣布要與妻子離婚,回家慶祝父親退休的兒女與被離婚的母親在最後幾天的共同相處中迎接再也不同的未來。《Hedi Schneider is Stuck》描述突如其來的病症對家庭的威脅,和樂的三口之家的某一天,媽媽因為鄰座同事跳樓自殺而患上恐慌症,不但難以自處更無法與家庭正常溝通生活。內蒙與英國導演聯手合導的《K》則是蒙古土地測量員來到一個無法工作之地的故事,故事的開頭如同卡夫卡的「城堡」,無意義的溝通、漫長的等待、含糊不清的承諾與對話、隱匿的真像,隨著劇情發展,故事離開了卡夫卡,但官僚體系的惱人與無謂卻無所不在的存在感就如同在現實世界一般依然縈繞不去。

《Cinema: A Public Affair》紀錄俄國電影館長熱魂

這兩個單元在今年的片單裡,非常剛好的有幾部關於博物館與電影中心的紀錄片一起出爐,俄羅斯電影博物館館長Naum Kleiman的紀錄片《Cinema: A Public Affair》便是其中一部。俄羅斯享譽國際的艾森斯坦檔案室為他一手建立,然而自2005年起,博物館遭政府關閉,所有的館藏和拷貝僅能不適當地儲存在克難的空間中。失去辦公空間的館員們不但沒有棄博物館而去,反而在Kleiman的帶領之下,毫不放棄地持續向大眾介紹各種電影。即便後來他被撤換,仍然安撫館員不要離開工作崗位。他對電影的品味、奉獻、熱愛以極不放棄的精神,不但影響了許多當代俄羅斯導演,也讓本部片的試片媒體們在結束後全場起立鼓掌不歇。 

圖:俄羅斯電影博物館前館長Naum Kleiman在《Cinema: A Public Affair》受訪。 

影展與影人共榮互生

影展與創作者一向有著魚幫水、水幫魚的互相拉抬的作用,因此每個影展都很在意每年是不是能夠邀到名家大作或是發掘尚不為人所知的新銳——前者能夠建立影展的重要性,後者除了彰顯影展的選片品味與第一手的發掘能力,一旦當新銳成為大師,也就自然成為影展評審、大師課程的當然人選。

柏林影展的選片方式是以單元為一個單位,各單元皆有一位策展人,策展人帶領選片人組(根據今年的影展特刊,柏林競賽單元有17位選片人,Panorama則有8位,由於選片人有專兼職,人數與總看片數量及最後選出片量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共同選出年度影片,其上再由影展總監總管調度所有的策展人。世界級的大型影展都聘有許多專職與兼職的選片人,選片人之間通常會依地區、語言、文化背景或影片類型來作分工區隔,比如某個選片人專職北亞、另一位專職東南亞、西亞的阿拉伯語區則又是另一位選片人、或是有以華語區為主要工作範疇的選片人等。這些選片人會在影片尚在製作階段的時候就開始關注影片製作狀態,以便能在完成的第一時間看片選片。對選片人而言,剛開始進入一個區域,了解該區域的產業生態是最困難的,不過一旦順利與影人熟識,並順利搭起橋梁,往後就能容易掌握影人新片產出狀況。

另一方面,創作者也希望能夠積極認識影展選片人,以提高影片的曝光率,若能受邀出席影展放映,更可以在影展期間認識其他影展的策展人,如此往復循環,在作品水準相同的狀況下,擁有較多影展人脈資源的創作者,往往也有較高的知名度與曝光率,而在這個產業中,知名度和曝光率往往等於票房或投資資本。因此不論是商業片或是藝術片,在創作者名聲尚未打響的階段,能夠打入國際市場經常依靠的就是影展(以及影展所舉辦的市場展)的曝光、獎項、口碑和影評;然而創作者一旦晉身大師殿堂,兩方的關係就有可能反轉,影展會希望網羅大師作品以提申自己在產業中的位階。當然不論是影展幫影人還是影人幫影展,最終說話的還是優秀難忘的電影作品。

「新銳營」、「世界電影基金」:新秀的創作養分與影展入門磚

而對於柏林影展而言,挖掘新銳最好的方法之一,可能就是自己跳下來培養新銳。「柏林影展新銳營」可能是創作者拿到柏林影展入場券的起點,新銳營不但下分各個部門規劃專業課程或是大師講堂,許多講座課也對外售票開放旁聽。除此之外,主辦單位也為學員安排與各國製片公司的媒合,而曾經參加新銳營的學長姐也可以帶著創作中的案子回到這裡尋求合作機會。一旦有作品完成,更有機會入選影展各個觀摩單元,例如在今年的觀摩片單之中就包含了63部由新銳營校友所參與攝製的長短片,如「電影大觀」裡的《How To Win At Checkers (Every Time) 》便是由6位來自各國的新銳營校友參與前後期的製片工作,同單元的《A Minor Leap Down 》導演Hamed Rajabi、《Petting Zoo》導演Micah Magee 也曾參與新銳營培訓。但對於想參加新銳營,甚至是想以其作為影展入門磚的創作者而言,是否能夠維持創作上的活躍狀態是入選的重要先決條件,而在參與培訓之後,是否能夠充分運用新銳營所提供的各種知識、資源與人脈則是未來開啟創作事業的關鍵。

圖:《How To Win At Checkers (Every Time) 》劇照。

除了新銳營之外,成立於2004年的「世界基金」(WCF)也是柏林影展支持獨立創作者的一個重要平台,正如前文所說,柏林影展是一個重視電影藝術社會介入功能的影展,他們似乎也透過「世界電影基金」實踐他們的理念,這個由公部門與柏林影展合力經營基金會主要致力於支持第三世界與正在發展電影產業初期地區的電影創作,而從今年起,該基金也開始支持歐洲的年輕創作者。WCF從創立至今已經資助了124部影片的拍攝,而完成拍攝的作品也都有機會入選柏林影展,除了前文所提潘黨迪導演的《Big Father, Small Father》之外,電影在「電影論壇」與「NATVe」兩單元之中也各選映了兩部作品,《The Boda Boda Thieves》(暫譯《機車失竊記》)集結多個非洲國家創作者合力完成,主創人員也都是曾經參加新銳營的成員,他們受義大利新寫實主義經點《單車失竊記》啟發,而創作了這個反應非洲社會底層現狀的作品,雖然成果在許多層面上並不成熟,但是可以感覺到他們想要發展自己獨特的語彙與節奏呈獻自己文化與社會的企圖。  

圖:《The Boda Boda Thieves》劇照。

後記:配備升級打造全新視聽經驗

柏林影展從2002年開始就使用被台灣影展人暱稱為「爆炸熊」的片頭,今年因應大影廳改裝杜比全景聲系統(Dolby Atmos),也順便把片頭大更新了一番。「爆炸熊」成為4K、每秒96格、支援3D與全景聲的超高規格片頭影片。影展並安排在Talent Campus少數開放課程的其中一堂課中,為觀眾演示杜比全景聲與7.1聲道的差別以及聲音重製的過程。影展其間由於有3個廳支援Atmos系統,多跑幾個廳就可以很明顯的分辨全景聲的不同,當聲音不斷從頭頂咻咻而過的時候,只能說令人感到無比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