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日常浪漫和荒謬的頑童

《明天記得愛上我》導演陳駿霖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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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30

《明天記得愛上我》是陳駿霖的第二部劇情長片,影片風格保持著和導演前作《一頁台北》一樣清新、逗趣的風格,故事上卻多了幾分人生的深度。本片所敘述的,是一對兄妹在愛情與人生上的抉擇難題。眼鏡行老闆偉中(任賢齊 飾)和上班族阿鳳(范曉萱 飾)是一對結婚九年的平凡夫妻,和他們的小孩過著幸福的日子。偉中在旅行社的妹妹Mandy(夏于喬 飾)則和工作認識的工程師三三(石頭 飾)經過短暫的交往就決定互定終生,儘管已經辦過訂婚宴昭告親友,Mandy想到婚後迎面而來的日常瑣事,就嚇得決定當落跑新娘。偉中一直對所有親友隱瞞自己的性向,也一直以為他可以扮演好異性戀的丈夫和父親的角色,但一位帥氣的顧客上門,卻攪動偉中心裡一池春水,陷入情網,也讓他面對兩難的抉擇,而面對這個情形,阿鳳又將何去何從?
在這充斥著青春、熱血、本土民俗文化元素的國片市場,融合都會愛情喜劇和家庭倫理劇的《明天記得愛上我》身影顯得格外清新,不落俗套。而和《一頁台北》中的亞熱帶小巴黎相比,新作鏡頭之下的城市浪漫依舊,卻更多了幾分我們熟悉的生活氛圍;除此之外,陳駿霖在本片中使用的多線敘事手法也更為熟稔,讓人不禁由衷為他的成長,以及它對於台灣生活的細微觀察感到欽佩和欣慰。本期《放映週報》為各位訪問了陳駿霖導演,他也毫無保留的向記者分享他的創作方式和喜好,這就讓我們一探索陳駿霖是如何打造鏡頭下浪漫世界。

之前你曾說這個電影的故事來自於你的朋友,請問劇本主要的靈感都是來自於他的故事嗎?

陳駿霖(以下簡稱陳):而這個劇本最初的構想──一個40多歲的男生,他知道自己是Gay,但還是決定要結婚、生小孩──的確是來自於朋友的故事,但剩下的細節多半還是來自於自己的觀察和發想,所以最後寫出來的故事其實就和我朋友無關了。

而這個同志壓抑自己性向走入家庭的現象,有朋友跟我說好像普遍出現在亞洲的同志圈之中,我猜現在可能越來愈少了,但是我們的主角大概是十年前結婚的,在那個時候這樣的情形可能就比較多,而二十年前更多。

那麼Mandy的故事是由何處找到靈感?

陳:因為在我這個年紀,身邊有滿多朋友都要結婚了,所以常常會聽到一些上班族的女生在聊感情與結婚對象的話題。

從他們聊天的內容可以發現一件事情很有趣。就是有很多以前談戀愛很瘋狂的、或是人生不是以感情為重的女生,等到30出頭要結婚的時候,只要遇到一個可靠老實的好男人,她就會答應嫁給他了,但是十年前,她可能都是跟帥哥在一起,或是談很瘋狂、刺激的戀情,但最後結婚時反而找了一個很老實的男生。

另外一個原因是我不想讓劇本全部聚焦在同志上,讓這部電影變成只是一部同志片;再說我也沒有資格拍一部純粹的同志片,因而,我寫劇本時就想要在同志主角的戀情外加入一個對比,那時就想說他可以有一個妹妹,而她對於愛情也會有很多矛盾,就像我身邊看到的這些女生一樣。再加上我將這部電影設定為一部喜劇,所以我可以加進一些比較荒謬的事件,例如她在大賣場把未婚夫給甩掉,像這樣有點荒謬、但在現實之中也還是有可能發生的事。寫劇本時我就在想,在哪裡發生這樣的事情感覺起來最荒謬,如果是個大賣場,看起來可能就比較好笑,而且視覺上也會比較特別一點。

而且你還讓Mandy跟想像中的韓劇男主角對話。

陳:這也是因為我很多朋友都迷韓劇,他們可能會半開玩笑地抱怨「為什麼我的男朋友不能像韓劇男主角那樣浪漫」之類的,其實他們也知道現實生活大概不可能有人這麼浪漫,但是這些女生,即使有的已經四十多歲,還是會有這樣的少女心態,看到浪漫的劇情就會很感動,我覺得Mandy這就是這樣的女生。另外,這樣的心態也可以讓我去玩一些非寫實的表現方式──萬一你夢想中的韓劇偶像真的出現在現實生活中,那感覺會是什麼樣子。

因此你在加入Mandy的故事之後開始發現,這部電影要講的不只是同志出櫃,而是各種不同的愛情?

陳:對。因為我也發現,身為一個異性戀者,我沒有和男生談戀愛的經驗,但我唯一能夠理解的就是愛情──失敗的愛情,或是生活上的平凡愛情。所以當擴大焦點之後,我要談的就不只是同志,而是每一個人都會遇到的感情問題──不論你是同志、異性戀;男人或是女人;你是三十歲、四十歲,都會遇到。

而且我讓這個故事發生在同一個家庭中,所以這幾個角色之間就可以連起來了。所以我接著想,如果 Mandy會甩掉她的未婚夫,而要是安慰她未婚夫的人也是Gay那會怎麼樣?而這些同志又可以是跟偉中不一樣的Gay,因為我不喜歡電影裡面只能看到一種同性戀,這世界本來就有很多不同樣子的同性戀,有的可能根本看不出來,有的可能非常娘,透過這個機會,我可以告訴觀眾同性戀不一定都是非常壓抑自己的性向和感情的,他們也可以非常開放,反而是像三三這樣的異性戀的男生非常、非常地壓抑,而且非常需要幫忙。用這樣的方式去發展,可以讓我去談一個更大的東西。簡而言之,這個劇本在講的就是:當你遇到一段遙不可及的感情,以及你很希望維持婚姻,卻無力回天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其實我想拍這部電影的動機很簡單,我還沒開始寫劇本時腦中第一個出現的畫面,就是偉中被一個男生接吻之後就飛起來,那時候我想,這個畫面很有趣,像這樣一個中年男子可能15年都沒感受到真的愛情,當他真的遇到了,心裡面的感覺可能就像是飛起來一樣。從有了這個畫面開始,我就決定劇本中的世界就是要以這個感覺為主,並不是說這劇本只為同志而寫,而是寫給所有人:當你認為真愛已經在你生命中絕跡,但它卻初其不意找上你時,會是怎麼樣子。

但是這個故事不像《一頁台北》,《一》的愛情比較單純,比較曖昧,也帶著一點點非寫實的味道,所以愛情會用歌舞去表現,或是用追逐,或是夜晚。但這次《明天記得愛上我》並不是那麼浪漫,而是關於我們愛情中都會遇到的問題。

而在愛情問題的解決上,你決定用曖昧的手法處理電影的結局,為何選擇這樣的方式?

陳:其實這樣的做法有一點點取巧,因為我們不想交代最後發生什麼事,我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而且那時我只是想,雖然結局的發展讓人有點難過,但是他們已經找到人生的新方向,也是一個值得慶祝的事情,那我要怎麼拍出這樣的矛盾,所以我才選擇這樣的曖昧手法。我跟烈姊也討論過,但是我們也想不出來更好的結局,這是我們覺得最好的處理方式。

《明天記得愛上我》的片名原本叫做「下午茶」,片名的更動也是在劇情變化的考量下更改的?

陳:原本叫做「下午茶」是因為我把英文片名取做「Afternoon Delight」,也就是在下午做愛的意思,意味著主角是在人生的下午,也就是中年之後,才找到愛情。

如果這個片名沒有被別人用走,我們可能就會一直沿用,但是我們參加日舞影展時剛好遇到一部片也用了一模一樣的英文片名,那時我們就把片名改成「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因為范曉萱剛好在這部片裡唱了這首歌,而且這個名字和故事也很相關。回了台灣之後,我們就試著把這個歌名翻成中文,但英文問句式的名稱直翻成中文聽起來很奇怪,所以我們就試著把中文改成比較像回應英文片名的答案「明天記得愛上我」。

再說會這樣改,是因為國片上映規定不能只使用英文片名;另外也曾有人跟我們說,片名取作下午茶讓人不太知道它代表的意思,尤其當它跟「Will You Love Me Tomorrow」搭配在一起時,兩者間可能沒那麼相關。

但坦白說我比較喜歡英文片名,雖說中文片名也有另一個感覺,不過要看了電影才更明白中文片名的意思。

 

可否請你談談這次和主要演員的合作經驗?

陳:雖然我只拍過兩部片,但我覺得這次真的是最完美的組合。這次的挑戰比《一頁台北》大很多,《一》有很多都是素人,或是經驗不多的演員,所以我比較能照自己的意思掌握,在《一頁台北》開拍前,我花一個月帶全體演員做表演訓練,所以我們的默契很快就建立起來了。但也因此拍《一》對於表演的挑戰就沒有那麼大,因為我已經把他們磨成我想要的樣子。

這次拍《明天記得愛上我》有兩個挑戰,一個是主要演員的表演經驗都很豐富,例如小齊哥(任賢齊)的表演經驗比我多太多,他拍過的電影可能比我多30倍吧,而且這些演員們也都跟許多大導演合作過。另一個挑戰是,對於這次的演員而言,這些角色也都不好演。在《一頁台北》裡,幾乎每個人物的個性都跟他們的演員一樣,我們選角的原因都是因為這個人是這樣子,所以他們就演這樣子。這次的情形完全相反──小齊哥跟角色不太一樣,萱萱(范曉萱)角色落差很大,喬喬(夏于喬)和石頭跟他們的角色也有點差距。所以最難的挑戰是怎麼去讓這些演員投入他們的角色。

這次排戲的方式有一點實驗,我們沒有排劇本的戲,我另外寫了一些在電影之前發生的事,例如小齊跟萱萱是怎麼認識,他們的日常生活是什麼樣子,喬喬跟石頭又是怎麼認識,又是怎麼在一起。做這些事情一來讓我對這些角色比較有安全感,也讓演員慢慢投入他們的角色。

但是因為真的像小齊哥演過很多電影,所以一開始他會有他的想法,所以我們要花必較多的時間去溝通,去抓那個人物。飾演偉中很不容易,因為他一面要讓人感覺是同性戀,但是表面又要給人一種老實、好人的印象,跟小齊哥之前演過的角色都不太一樣。在剛開始拍的時候,他常問「會不會太淡或太少?我都沒有演。」但那就是我們要的,因為這個角色就是一個平凡人,而不是警察或是英雄之類的類型角色,所以所有細微的情緒都只能藏在眼睛裡。例如有場戲他在幫一個帥氣的客戶試眼鏡,他只能從眼神透露出那種尷尬害羞的情緒,所以這樣的表演方式對他來講是個挑戰。他跟我說過,他以前演戲會有一些習慣,但在這次拍攝過程中,他必須把那些習慣的工具和方式都撤掉。

萱萱離阿鳳的個性很遠,所以我們就要花很多時間,不只是在排戲時一直讓萱萱去試,我們也從造型、即興的遊戲、或是電影、或是讓和阿鳳個性很像的朋友和他一起聊,讓萱萱去抓出阿鳳的樣子,我也不斷要她把自己原本的個性壓下來,阿鳳的個性就是什麼都好,會常常為了大家妥協自己,萱萱的個性很強烈也很有自信,但阿鳳比較沒有自信,所以他必須要不斷的收,她後來也會慢慢習慣用阿鳳的個性去回應事情,那個過程比《一頁台北》難很多。

我們也帶宇綸去很多同志酒吧,認識很多我比較開放的同志朋友,宇綸的上一個角色(《翻滾吧!阿信》的)非常陰沉,其實宇綸這次角色的個性是很亮的,所以我就帶他認識比較開朗的同志朋友,讓他們認識這樣個性的人。這次很多時間是花在發展角色上。當然演員們自己也做了很多表演功課,但對我而言在這部片中我花最多心力的也是在角色身上。

談到柯宇綸,他這次飾演的角色個性十分鮮明,而你在兩部長片作品中似乎也喜歡安排這樣個性很鮮明的角色去對比主角,產生反差,請問您為什麼特別喜歡這樣的安排呢?

陳:我覺得,大概是因為世界上就是有很多這種反差很大的組合吧。而且要透過這種個性的反差,你才能看到哪裡是好笑、有趣的,像石頭跟柯宇綸兩人角色間的反差也是,如果宇綸的角色不是那麼開的話,石頭就不會顯得這麼好笑,有時候就是因為這些反差才能找到一些幽默感,或是荒謬的狀況。

除了反差很大的角色組合之外,你在兩部電影之中也各有一個十分相似、氣氛神祕氣氛的場景(《一頁台北》高凌風黑道老大的辦公室,和本片算命老師的命相館),請問設計時是否有特別的用意?

陳:你這麼說,那兩個場景真的很像,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

我覺得《一頁台北》的那個場景比較像是一個類型的元素,黑道大哥的辦公室要有一點點詭異的氣氛;但是《明天記得愛上我》的命相館是另一個感覺,因為生活當中很多人都會去找算命老師,而人們的生活是非常寫實、有規律的──每天上下班、接小朋友……等等──而我想讓這個算命老師給人一種可以看穿宇宙秩序的印象,所以這個場景也給人一種神秘詭異的氛圍。另一個也是來自於生活觀察上的美學考量,算命老師的房子位在一棟老公寓內,裡面卻有如此特別的氣氛,自成一個世界,我們相信我們生活中一定會有這種地方。

你的長片作品也都瀰漫著清新可愛的風格,和很常出現和歌舞元素,這是受你小時候喜歡的電影所影響的嗎?

陳:一定的。其實這兩部片類型不太一樣,的確有些手法和元素是我寫劇本時想要避開的,例如歌舞和非寫實的元素等等,但是我又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方法去表現。像小齊哥的角色,我想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想到他飛起來欸。我記得在劇本還沒寫,我就想看到一個中年的男同志飛起來,因為我覺得那個是我還沒看過的東西,想到一個中年男同志第一次感受到愛情,因而在台北市的建築之間飄起來,那個就是一個夠大的理由讓我去拍這部電影了。

我也想過如果可以拍萱萱穿著上班族紫色的制服在唱60年代的金曲,就是我很想看到的東西。也就是說,並非我一定想拍非寫實的東西,而是這些東西對我來講很有趣,而且我也覺得,光是拍一個寫實平凡的電影會太悶,也沒有辦法看到角色的內心世界,另外我也是想透過這個方式說跟觀眾玩,讓他們知道電影裡面什麼事情都可以發生,而且也只有透過電影才可以做的到。這一定是因為我小時候喜歡看一些歌舞片或是歐洲藝術片,他們很喜歡用這種魔幻寫實的表現方式。

我也注意到您從《一頁台北》、金馬短片集《10+10》的〈256巷14號5樓之1〉、到《明天記得愛上我》,鏡頭下的台灣生活感越來越明確,你對台灣的觀察也越來越清楚,是否能分享其中的過程?

陳:其實《一頁台北》劇本的第一版都是在美國寫的,不是在台灣,當時的概念只是想要把台北拍的浪漫一點,像巴黎的感覺,所以有的時候它根本就像巴黎,反而不像台北。而電影裡面的角色都是很類型的──一個書店的臨家女孩、一個文藝的男生、一個黑道大哥──這部電影其實是很類型的,並不是那麼寫實。之前豆導(鈕承澤)就跟我說過如果這部電影要是發生在紐約,也是可以找到這種男生。

這次我給自己的挑戰是去拍比較接近生活的人,而且要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衝突、愛情、悲傷,希望告訴大家就算是平凡小人物,也可以有吸引人的故事。所以我就想,如果只是一個眼鏡行老闆、一個OL、一個半導體工程師,是不是還是可以講出一個精彩的故事?

我在這部片給自己的另一個挑戰,就是把台北拍的又像台北,又不要刻意拍得太晦澀陰暗像以前的台灣電影那樣,或是太光鮮亮麗像是日本片這般,而是拍出台北他自己的樣子,就像是我們平常生活中所見到的大賣場、小公園、辦公大樓這些符合我們生活的印象和場景。

那前一部短片〈256巷〉是否是你為了達到這個目所做的練習?

陳:也沒有到練習,只是那時候我就開始去找一些生活中荒謬的事情,我不一定要拍黑道、警察,或是拍出在巴黎才能找到的浪漫風情。這部電影中我覺得最浪漫的戲,是石頭演的三三在小公園的那一場戲,那場戲中三三的同志朋友幫他搭了一個小舞台,要挽回Mandy的心。我們拍片時在那個公園也沒有做什麼,只是放了一個背板和簡單打了幾個燈,這些其實在現實生活中如果想做,也是可以實現的,而且台北每隔幾條街就有這樣一個小公園。對我來講,我現在想找的就是這樣在生活中的浪漫。不一定要跟巴黎有關,或是要在路上跳舞,我要的就是一些更貼近生活的場景。

《明天記得愛上我》在場景上很有在地氛圍,但討論的議題上其實很有共通性,許多國家的觀眾應該都更能感同身受?

陳:對,像我跟石頭萱萱到國外參展都很高興,除了一些比較本土的梗他們比較沒有反應之外,觀眾在該笑的地方反應都很不錯。例如國外觀眾看到小喬在大賣場突然感到婚姻的壓力襲來,全世界的人都能理解她的想法。我覺得這部片拍的比《一頁台北》成功的地方是,《一頁台北》是在玩比較討喜的元素,沒有人能抗拒巴黎、爵士樂、跟警匪追逐這些元素。但是我覺得把大賣場拍的讓人覺得好笑,反而不是那麼簡單,因為那東西本身並不是那麼有趣。

你在《一頁台北》跟《明天記得愛上我》都使用了多線敘事,可否分享你設計劇情、串接不同敘事線上有沒有什麼獨特的方法?

陳:一開始只有偉中和阿鳳這一個故事線,也沒有很複雜,只有設計不同的方法讓偉中遇到另一半,而且要一直到確定他是個眼鏡行老闆之後,才確定了他的命運。但我忘記是從哪個階段開始,我才決定一定要有第二條敘事線,從時候起我開始看很多莎士比亞的喜劇,因為他的喜劇一定會有一個劇情的主線和一條支線,而且他們通常會由一場葬禮開始,婚禮結束,或是由婚禮開始之類的。但是如果真要用這樣的結構,偉忠和阿鳳不可能再舉辦一場婚禮,所以我就想:如果他有一個妹妹準備要結婚,這或許可行。

於是劇本的雛型就出現了:偉中是個男同志,他同時也是個爸爸,但是他突然遇到了新的愛情,因而陷入了兩難;另一條線是他妹妹要結婚,但因為壓力而崩潰拋棄了未婚夫,接著會有宇綸飾演的同志和它的一群同志朋友要幫這個未婚夫把老婆追回來。另一方面,因為我一開始就設計宇綸的角色之前就認識偉中了,所以我接著思考的是,要讓宇綸的角色有什麼身分,好讓他也認識Mandy,這樣他才能幫到石頭,也讓石頭發現偉中的秘密。就因為這樣,我才想到他應該是拍婚紗的,剛好幫Mandy拍照,然後才會遇到好久不見的偉中。

而很多其它的細節則是面對問題才會開始去設計,例如我加入韓劇的梗是因為Mandy甩了三三之後要躲在家裡,那她在閉關的時候可以做什麼?我就想到她可以看韓劇,於是就想到可以讓他跟想像中的韓劇男主角對話。

「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不但是這部電影的英文片名,也是片中很重要的歌曲,請問這首歌是否決定了本片的基調?

陳:我忘記了為什麼有這場戲,也忘記了這首歌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在我的創作工作之中;但是當我寫到某一個段落,決定要用某一首個的時候,我就會開始反覆聽同一首歌。

這首歌很有趣,它的編曲跟旋律聽起來都非常的快樂,但是歌詞卻十分悲傷。而且,它在60年代是一個很有名的曲子,這首歌作者是個女的,叫做 Carole King,是60年代歌壇少見的女性創作者,而這首歌在那個年代也很前衛,因為它其實在講一夜情,我覺得它一直是一首很女性主義,或是女性觀點的歌,而第一個唱這首歌的樂團叫做The Ronettes,他們的樂團就有一個主唱和三個女的合音天使,都穿著紫色的衣服,所以這就決定了萱萱一定要當女主唱,而且一定要穿紫色調的套裝,後面一定要有三個同事當合音。

這首歌跟電影的調性滿接近的,因為我們的電影其實是有一點悲傷,但是我們卻用幽默和其他的方式去把它拍的不那麼沉重。

您之前曾提過你除了這部片外,還在創作另一個關於80年代台灣社會的劇本,請問這個劇本目前進行得如何了?

陳:劇本其實已經寫完了,但應該很難拍。這個劇本的故事比較悲,是在講貿易公司跟經濟起飛的故事,那個年代下,製造業、貿易、跟年輕人的野心。只是我覺得現在能拍的機率非常的低。其實劇本已經寫得差不多了,但是因為要拍出那個年代,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做比較好,而且我還不知道要怎麼找到那麼多錢拍,因為他需要滿多特效或是搭景才能重建那個年代,需要很多的思考。而他的矛盾在於這個故事只是關於幾個年輕人的野心,但是背後需要很多資源來建立起一個完整的世界。

最後請你用一句話告訴放映週報的讀者一個一定要看《明天記得愛上我》的理由。

陳:我覺得這部電影可以讓你們看到生活中還是有許多浪漫、幽默或是許多感人的東西,但是其中還是有很多衝突,這部電影可以讓你們感覺到生活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