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的時刻

金穗獎評審廖慶松、廖本榕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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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3-05

第32屆金穗獎將於3月12日至3月21日於誠品信義店、誠品敦南店舉辦入圍影展,本屆參賽作品多達213部,共計48部入圍,創歷年新高。本屆最佳劇情片獎(底片類)從缺,評審團召集人廖慶松認為此一現象反映了數位時代全面來臨,年輕創作者捨底片而就數位,有利於養成拍片的習慣,未來有機會以底片拍攝時也能夠更精準。

本屆金穗獎入圍影展依作品主題共劃分為十一個單元,包括「愛的練習曲」、「失落的一角」、「家庭記事簿」、「我的夢最大」、「純屬虛構?」等,入圍作品中,有狂想,有執著的夢,也有根著於現實的關照,其中,青春紀事和親情互動仍為主流題材,最佳紀錄片獎入圍作品則相對反映了較多元的議題。在簡短的影像篇幅內,並不講求宏觀的大敘事,不少影片仍以微觀的情感為出發點,放大一段心事、渲染一種情緒,亦不乏藉由刻劃單一事件凸顯緊張的利害關係以及社會結構的荒謬。這類創作主題可以表現得很耽溺,如《探訪》、《RELY》、《未遂》;也可以很犀利,像是《麻糬》、《一個不存在社會的平民筆記2:真相病毒》。

另一方面,「實驗類片」的定義撲朔迷離也是值得未來進一步關切的課題,1978年金穗獎創辦之初全名為「實驗影片金穗獎」,雖強調實驗精神但參賽作品亦涵蓋富創新精神的劇情片、動畫片,廖慶松表示,評審過程中花了許多時間在釐清「何謂實驗類片」。今後若不積極界定、標明實驗類片的核心精神,不僅有礙於評審進行評比,也將使得此一單項競賽的創作意識變得單薄而紊亂。

廖慶松認為入圍的影片皆有可觀之處,他笑著說:「我評審都很認真,預賽看一次,決選我還真的從頭又看一次,就深怕不是最鮮明的印象!」除憑恃觀影直覺,作為一位盡責的評審,看完後廖桑還馬上寫下評語,以示對作品評比的重視和審慎。評審時,他也會特意保留特殊的題材和創新發想,以拓廣入圍作品的多元性。本屆金穗獎的另一位重要評審為資深攝影師廖本榕,儘管他認為擔任評審極度耗費心神,卻也欣喜於見到當代創作者整體表現水平提升,透過金穗獎,這股新興的潛力才有了一個公開的展示平台。

本期【放映頭條】特別專訪第32屆金穗獎評審廖慶松、廖本榕,引介本屆金穗獎入圍的精彩作品,也從他們各自的專業觀點提出對新世代創作趨勢的考察與期待。

⊙ 評審團召集人廖慶松專訪










本屆金穗獎入圍的作品中主要涵蓋了哪些題材?有無比較特殊的題材內容或鮮明的主題意識?

廖慶松(以下簡稱廖):這是我第一次擔任金穗獎的評審,我在北藝、台藝和世新教電影近十年,我的學生當中有很多得獎,對我而言,這次擔任金穗獎的評審好像在檢驗台灣的電影教育。今年入圍作品有滿多在國外留學的學生參選,他們的技術條件都還不錯。就我的觀察,今年作品的題材好像比較寬廣了,不像以前多探討成長或聚焦於身邊的小事,對於生活面的觀察稍微密切一點,以紀錄片為例,會關心社會的各種階層以及不同主題,包括街舞、網路問題、原住民文化認同、國家政策。《H.喧鬧之必要》算是今年入圍影片中最特別的,其他評審不見得很喜歡這部片,但我個人認為它很特殊,記錄一個服務了十幾年的國中老師,透過影像反省她和學生之間的互動與衝突,像是這位老師的《八又二分之一》,是很有才氣的作品。



《一個不存在社會的平民筆記2:真相病毒》探究網路社會,台大有一位張姓學生因校內設施干擾而延誤就醫,成了植物人,此事並未獲得學校正視,他的爸爸便上bbs發表言論,尋求支援,因而引起一波探討網路規則、使用倫理的聲浪,進而談到公民社會對這種事的冷漠、忽視和排擠,涉及非常複雜的社會、科技、倫理及系統議題。《消失的天井》敘述九二一地震後,為了在中興新村興建紀念公園而公開招標,探討國家政策執行的各環節,可以看見過程中的荒謬,這部片對於公共議題的探討也應該成為我們邁向一個公民社會過程中必要的反思。《追風》探討不同社會階層的人對於風、對於氣象、對於大自然的嚮往,以及運動員之間的情感義氣。另外,還有《街舞狂潮》、《唱歌吧!》、《找回我們的巴卡隆愛》、《走過千年》這幾部記錄不同文化面貌的片子。入圍最佳紀錄片獎的作品當中就囊括很多不同面向的主題,內容很寬廣,也開始注意我們身邊的事物。



剛您提及的這些紀錄片作品分別聚焦在不同社會文化現象,部分影片對於公共議題也有比較深度的探討,而您過去三十幾年的剪接作品主要為劇情片,對於這兩種類屬的影像創作又有何觀察?



廖:劇情片好像拍的是劇情,紀錄片記錄的是人生,劇情來自於人生,所以基本上兩者是相同的。紀錄片因來自於真實的紀錄以及時間的累積,相對表達的厚度可能會超越劇情片,唯一和劇情片不同的是,劇情片是在相當單位的時間內投入大量人力、資源、明星拍攝而成。拍得好的紀錄片可以是非常動人的,而且和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觀眾觀看時也特別感到親密,容易體會。


原先金穗獎一律將所有參選作品分為最佳劇情片、紀錄片、動畫片、實驗類片等獎項,及至第二十八屆才獨立劃分出「學生作品獎」,對於這樣的劃分您有何看法?

廖:將學生作品獨立分開來評比,可以避免學生和已經在業界累積一定經驗的參選者相互角逐,顯得不平衡。學生作品由於受限於經費或技術,可能不是那麼純熟,將學生和職業分開競賽,也算是照顧學生。但這也會產生一個問題,學生作品獎的類型太複雜了,其中涵蓋了劇情、動畫、劇情等,有時候評起來還真有點困難,不過如果加以分類,作品數量又太少。


在參選資格的部分,今年有一個比較特殊的變革是,學生作品類首次取消製片必須為學生身份的限制,對此您有何見解?

廖:製片屬於行政部門,主要在支援影片攝製,製片是否為學生和創作本身並沒有什麼關係,反而因為這樣的開放讓學生更有資源,他們可以對外尋求職業的製片從旁協助。我覺得這樣的開放是應該的,只是主要的創作者仍舊要是學生。


本屆最佳劇情片獎底片類的入圍名單從缺,可以請您談談這個狀況及其反映出來的創作趨勢嗎?數位科技的普及對於新生代的影像創作又帶來何種的影響?

廖:事實上這跟時代的演變有關,大家都開始使用數位,隨手拿台小機器就可以拍到whole HD,底片實際上是耗時、耗財的,而且映演方式也比較複雜。隨著時代轉換,很多人在學生時代開始用的就是數位器材,底片多半用於畢製、大型製作,或是學生有這個企圖心才會使用。底片類投件的作品只有零星幾部,因尚達不到優等、最佳獎項的程度,評審便認為應該從缺。



數位的普及最大的方便是創作者勇於常拍,以前我在台藝大教學時,大一、大二的學生要用十六釐米拍攝十分鐘的短片,但每個人都沒錢,以致每個鏡頭都短短的,學生都被我念,尤其我是跟侯導拍戲的,你不一千呎把它用完?可是對他們來講底片很貴,所以鏡頭都變得很短,有些接起來還有白格子、或是曝光不穩定閃爍的畫面,看起來零零落落。我問他們,這樣拍底片是對的嗎?我寧願拿一台數位DV讓他們拍,很努力地從頭拍到完,把它剪起來。若使用數位,學生就可以很放心長拍,長拍反而會去看拍攝的對象。當然拍底片的訓練還是需要的,不過現在可能倒過來了,先是數位讓你養成一種拍片的習慣,然後在慢慢回來用底片,當你會拍了,剪了很多片,就不會一直省底片,也會做得比較準確。數位科技讓學生在學習上可以放膽做事,不會一心想著要如何節省,節省的好處在於讓好學生做得更精緻、計畫更詳細、學習更快,但節省對大部分人而言可能就變成一種約束力,甚至可能成為一種創作上的盲點。


「實驗片」在台灣一直不是一個高度發展的影像創作類型,似乎也沒有確切的定義,這部份在評審時是否產生哪些困難?對於實驗片的定義,評審是否有達成共識?

廖:我們對於實驗片並沒有一個嚴格的觀念和定義,你是拍超現實的寫實電影還是你真的要拍實驗電影?實驗和超現實中間有什麼差距?實驗電影的規定是什麼?還是只要非寫實就屬於實驗電影的範疇?我覺得這部份要更嚴格地界定。大家在評審實驗片類時非常努力,評審時間總長八小時,就花了三、四個小時在討論這一類別,一一重看,希望入圍影片能夠符合實驗片的精神,我建議未來金穗獎對於「實驗片」類的參選作品要嚴格把關,提出一個嚴格的定義。我覺得實驗片應該是實驗一種媒體、概念,或是把很多不同的敘述轉換成另一種實驗的形式。我們一直在探討實驗片的概念,我也問很多教授有無關於實驗片的好的書籍,他們說沒有,好像只有國家電影資料館有一本很舊的翻譯書在談實驗片。最後我們決定採取比較嚴格的標準,希望不致和具有超現實內容的劇情片混淆,否則類型的混淆對於評審反而不好。


剛您已經約略談過本屆入圍最佳紀錄片獎的片單,至於入圍最佳劇情片獎、動畫片獎、實驗類片獎、學生作品獎的影片中,可否也請您推薦一些作品?

廖:在最佳劇情片入圍作品的部分,《麻糬》是李中的作品,他本身也寫作,分鏡概念、結構、邏輯和主題意識非常清楚。《探訪》描述一對交往很久的情侶,感情淡了,男方提出分手,女孩子極度受傷,非常哀傷的一部電影。《狙擊手》透過漆彈類比愛情之間的關係,對於現代男女情愛、好人壞人有著複雜的辯證。《秘密海》展現了年輕人的戀情和友情,彼此複雜的糾葛。《老徐的完結篇》是由柯一正主演,敘述一個老人試圖以DV記錄他年輕時走過的路,讓未來的孫子知悉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從而衍生出很多人情溫暖。《RELY》描繪的是一對兩情相悅的男女,卻因女方父親反對而離散,是一個很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



動畫片整體而言是進步的。取材自《白蛇傳》的《白蛇》以很寫意的方式拍攝;《透明的孤獨》是以紙模型做成的動畫,難度很高;《簡單作業》是其中比較好玩的,是一個台客型的卡通,旁白以台語發音。動畫裡頭有幾部的創作者畢業於國外大學,像是《白蛇》、《簡單作業》、《蕃茄醬》、《維奧拉:旅行房間的意義》,技術上都滿特殊的。



學生作品獎實際上和一般作品類在表現上並無太大差距。《無聲的愛》這部動畫很動人,講述一個女孩子面對長期待在加護病房的臨死的父親,回憶她和父親的關係以及兒時相處的記憶,很有味道。《兔子別跑》算是比較特殊的類型,故事很荒謬,有點黑色喜劇的色彩。



整體來看,入圍作品的深度和廣度都有,可惜並不太夠,廣度已經拉開,但應該可以更廣一點;拍得也比以前深了,但應該可以再更用力一點。創作最後可能還是要回歸社會,我滿推薦《一個不存在社會的平民筆記2:真相病毒》,這部紀錄片探討的議題跟我們息息相關,而且觸及一個非常複雜的關係,談到憤恨的爸爸、哀怨的媽媽以及一個完全被系統忽視的植物人小孩,反映出社會系統之間的排擠。顯然未來會有更多社會議題值得拍攝,像是生育力降低、老齡化社會等,關鍵在於我們能否進一步參與、將問題挖得更深。重要的是,創作人自己的意志和自我要求夠不夠,寬廣的心胸和對自我嚴格要求的態度是需要的。



⊙ 評審廖本榕專訪













第二十八屆金穗獎新增「學生作品類」,藉此和「一般作品類」做出區隔,提升學生作品出線的機會,您近年也在崑山科技大學視訊傳播系任教,對此新闢的獎項分類有何看法?

廖本榕(以下簡稱廖):第二十八屆金穗獎我也擔任評審,當時分成兩階段,包括初審和決審,我負責的是初審階段,當初並不知道後來決審會將學生作品類獨立出來。原訂初審每一單項的入圍作品為五件,後來因為覺得很多片都不錯,就擴增入圍作品的數量,讓決審有機會看看不一樣的作品。我想決審評審也看到這樣的趨勢:雖然是學生作品,在技術方面有不成熟之處,可是創意、意念很好,如果有更好的技術和物質資源支持,拍出來的東西可能會更令人驚訝。就學生作品而言,評審時,技術方面的考量就會放得比較低階一點,一般作品則會比較講究其技術層面的表現。學生作品有時落差會很大,也許今年學生作品水準都還不錯,很有新意,也很大膽,可感覺上還是很青澀,在場面調度或技術應用方面還可以看到其中的刀痕。從二十八屆到第三十二屆金穗獎,期間幾屆我並未擔任評審,不過我也參加了其他學生作品影展,可以看出今年金穗獎不僅參賽作品很多,而且作品的整齊度滿高的,基本水平較以往高很多。


參加影展和角逐金穗獎等獎項是影像工作者獲得矚目的重要管道,您是否也會鼓勵年輕學生和新一代創作者積極參選?台灣目前各種影展、影像競賽繁多,相較而言,您認為已邁入第三十二屆的金穗獎在推動台灣電影產業上發揮了什麼樣的功能?

廖:現在的教育非常強調證照,希望所有教育成果皆能夠評比,那麼電影有什麼證照?藝術有沒有證照?這類的評比要如何設立?台灣各地大大小小的比賽,不管是全國性或區域性,像是金甘蔗影展、南方影展、「Fun攝北縣」影片徵件等等,可以讓年輕學子有機會互相觀摩,知道他人的水準,一旦入圍,就表示這部影片及格了,取得了證照。我認為相對於證照,這是更有效的評比,因為作品能夠入圍是非常困難的,以本屆金穗獎為例,參選作品高達213件,入圍作品僅48件,這類獎項的舉辦對學生是鼓勵,也是肯定。



目前魏德聖正在拍攝《賽德克‧巴萊》,以《海角七號》的知名度和賣座狀況看來,籌措資金應該不是問題,可事實上還是遭遇到困境。電影必須仰仗很多資金、資源作為後盾才能拍攝執行,金穗獎可以讓電影愛好者或投資者知道某些人有潛力,願意投注資金,創作者才有希望繼續往前走。若沒有這樣一個具有很大影響力、公開公正的競賽機制來鼓勵年輕創作者,他們就幾乎沒有機會了,所以我覺得由政府舉辦像金穗獎、金鐘獎、金馬獎這類的比賽確實有其必要。


本屆金穗獎入圍作品的題材表現上有哪些創新之處?有哪些作品是您認為值得推薦的?

廖:入圍最佳劇情片獎的作品當中,《狙擊手》是商業性格比較強的作品,《恐懼屋》也很好玩。《麻糬》很特別,有點像懸疑片的味道,帶出兒子、老父和外傭三者之間的緊張關係。至於作品最完整、令人驚豔的則是《老徐的完結篇》,本片由導演柯一正飾演男主角,講述已屆老年的他,老伴已逝,而孩子都長大了,一個忙著應酬,一個成天坐在電腦前。一天,他一時興起,拿起DV開始學習拍攝,因憂慮有一天他突然走了,孫子不認識這個爺爺,就開始自拍、自我介紹,還回到他的故鄉去拍他的舊居,並介紹他的好友。這部片無論是故事或電影語言表達上都滿成熟的,故事感人、親切的原因在於,台灣已逐步邁入老人社會,像我們這樣年紀的人很多,會深深地誘引觀者必須重視社會老齡化的問題。在題材上,本屆入圍作品中都各有特色,《麻糬》、《老徐的完結篇》等片都有觸及社會倫理、社會道德的思考。



動畫片的部分,《白蛇》滿特別的,在形式上運用中國水墨畫的風格來表達著名的傳奇故事《白蛇傳》。《蕃茄醬》暗示的是企業壟斷,藉此談人性,談得滿好的。《簡單作業》敘述一個小朋友必須完成一項老師交代的作業,要詢問家人,請他們講一件最感動的事,後來爸爸載他回鄉下,阿公講了一件發生在他爸爸小時候的深刻往事。全片用非常道地的台語發音,我非常喜歡這部片。學生作品獎入圍作品中,《鎖匠先生的秘密》、《假如我是真的》、《爸爸不在家》這幾部片都算不錯。另外,《尊嚴》是用十六釐米底片拍的,以台灣人的角度去看待我們如何對待往生者,探討主題恰好和《送行者》有點雷同,但這部片在《送行者》上映前就拍好了。


就攝影手法、光影的掌握以及其他技術層面而言,本屆入圍作品所呈現的水準如何?

廖:因為我們現在都是使用數位器材,一般DVD的格式是720x480,畫質不算很好,很多光影的層次相較於在戲院放映的品質而言,差別是很大的,沒辦法看見技術表現的美學層次,大家看起來幾乎都一樣,因為所有的攝影器材都程式化了,並以統一的規格輸出。如果用底片拷貝看,好壞一看馬上就知道,所以擔任金馬獎評審時,在放映室用放映機一看,好壞立判,大家的共識就很接近,有特殊的技巧或表現手法時,作為技術者,我們也會告知其他非技術背景的評審哪裡運用了特殊的技術。



大家都一樣是因為在學習的階段裡面,是從拿到的器材開始用起,而不是拿到器材後,從前面的基礎開始學起。設計數位器材的人,實際上是將前面的基礎通通消化掉,若你想要精益求精,成為一個頂尖的人,前面這段你要去瞭解,包括光影的原理、影像構圖、幾何原理、色彩分佈等等,瞭解後才能善於應用。其實要進入這個門路,不見得要走我們以前的路,你可以走比較快捷的路徑,但要去思考你原本從何而來,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做了整理,像我就整理出有關燈光方面的書籍,讓新近的學習者不需再像我們那樣經過長時間的摸索,透過書籍可以在短時間內快速吸收前人累積的經驗,我覺得現代年輕人沒有把這個工作做徹底。


身為一位資深的專業攝影師,您是怎麼「看電影」的?另外,您先後兩屆(第二十八屆、第三十二屆)擔任金穗獎評審,也請您分享一下擔任評審的經驗。

廖:約翰‧伯格(John Berger)曾提出「看」的方式,我把他的論述拿來運用在觀看作品上,省思自己觀看時,是否徹底地認識了這項物件。我們當評審和一般觀眾看電影不一樣,我們看完電影不會馬上判定其好壞,而是會先想剛剛看過什麼、記住什麼,瞭解、認識後,繼而站在人類生活的角度去解釋、分析這部電影,知道導演意圖表達什麼,他的價值為何。這樣的看法其實是有門道的,是一層一層往內走的,至於影片是否具有商業價值我覺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把這個影像看進去。往往有些評審一致看好的影片,結果觀眾卻興趣缺缺,就像蔡明亮、侯孝賢、楊德昌在國際上揚名立萬,但卻不受台灣市場歡迎。



我剛開始看片時會全部放空,讓電影直接來和我產生互動,等到第一個互動讓我掌握到一個線索後,就會根據那個線索再回過頭去思考前面看過的部分,我會將自己置身在那個影像的世界裡,跟著它一起生活、一起呼吸。第一輪看片的時候我不會特別注意到攝影,除非那個攝影故意地表現讓觀者看到攝影,才會意識到。攝影到最後我們還是在講其中的美學,美學是滿抽象的,對康德而言,所謂「美的完善」又是什麼?擔任評審時,當你要去說服其他評審,就必須舉出它為什麼美、感動之處為何。現在大部分競賽的評審都比較看重動態的表現,像是運鏡、氣勢、色彩風格,這些都是構成攝影的主要元素,這些元素綜合起來應該達到一個最頂高的美學標準。



因受邀擔任評審,就必須下一番苦工,思考為什麼要去評人家?評判的道理在哪裡?並且思索以前評審是如何評自己的作品,檢討作品的優缺點,過濾掉自我的盲點後才有資格去評人家。事實上,當評審是很傷神的,尤其當要決定第一名的時候是非常痛苦的,會有很多難捨、抱屈和遺憾,因為每位評審的喜好不同,難免有遺珠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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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劇照依序為:《一個不存在社會的平民筆記2:真相病毒》、《兔子別跑》、《他們在那裡而我不在》、《麻糬》、《老徐的完結篇》、《狙擊手》、《簡單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