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愛神不行嗎?——《幫幫我愛神》

導演李康生及女主角尹馨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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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2-27

自演出《青少年哪吒》入行,李康生當了十五年的電影演員,期間,他與蔡明亮導演合作,也參與其他港台影像製作,表演成績不僅屢獲國際影展肯定,也成就自己獨特的風格。二○○三年,李康生編導第一部影像作品《不見》,同樣廣受國際影人青睞。

《幫幫我愛神》是李康生編導的第二部劇情長片,描述投資股票失利,因而宣告破產的李先生,成日蜷縮在被查封的公寓裡,以大麻和撥打生命線輔導電話自我安慰。李先生的公寓一樓有一座檳榔攤,新到職的檳榔西施小欣與李先生偶遇後,兩人發展出一段近似愛情的關係,唯愈發吃緊的財務與無所安頓的心,仍引導李先生步步走上絕境。與李先生和小欣的關係相對,則有生命線輔導員琪琪與丈夫冰冷無交集的婚姻生活。《幫》片監製蔡明亮提及此作的意涵,說:「它寫一個現代人如何走向自我毀滅……一個人失去了經濟資源,加上情感落空,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顯出這個都會人的脆弱、空虛和孤寂。」

描繪的情感儘管枯澀、空虛,《幫》片處處充滿炫目的影像處理,其中,李康生親自演出的李先生,與由尹馨飾演的小欣,及由女F4演出的其他檳榔西施,各有一場表現極端的裸露性愛戲,分別飾演生命線輔導員琪琪及其丈夫的廖慧珍與聶雲,則各有與鱔魚纏綿及跨性變裝等特別演出。李康生說,《幫幫我愛神》融入他自己炒股破財、身心俱瀕臨崩潰的真實經驗,也是他對當代在地生活的批判性描繪。

然而,為什麼需要瘋狂性愛?為什麼選上檳榔西施?在《幫幫我愛神》先後於西班牙希洪影展及泰國曼谷影展獲獎之後、將於台灣正式上映之時,本期《放映週報》專訪《幫》片編導李康生及女主角尹馨,談其生活思考及創作經歷。

《幫幫我愛神》導演李康生專訪

《幫幫我愛神》是您四年前寫的劇本,您曾宣判,這劇本呈現的世界得了癌症,當然這所謂癌症的症狀在影片中有很多線索,但在您看來,這癌症主要的病根是什麼?

李康生:我覺得是整個社會造成的問題。人性、教育,都出了很大的問題。現在的社會太“E”化了,一切都很速食,不管經濟或感情,都是來得快、得到得快,也失去得很快。跟電影工業也有關係,現今電影業都成了好萊塢的世界,幾乎全球市場都被好萊塢影業壟斷,個別國家的電影文化反而不能好好發展。


影片裡的城市空間包括幾個相當冷清、感覺亦很冷漠的商場;幾個人物, 包括您自己飾演的李先生、廖慧珍跟聶雲飾演的一對夫婦,都是中產階級或曾經很有錢的人。電影展現人物的物質消費,甚至在人體上投影名牌商品LOGO。物質主義也是您眼中病根的一部分?

李康生:我想是吧。名牌LOGO指出當今年輕人心靈的空虛,為求紓發,只好一直用物質來彌補。不只名牌,大麻、性或美食,都是抒發的管道。



雖然試圖以外在的物質來填補,真正的空虛是心靈上的,很意識化。不管透過網路或其他管道,今日的年輕人獲得的資訊很多,彷彿有一台電腦就有所有的知識在裡面,但那些資訊很表面,畢竟不屬於自己,不像悉心讀一本書那樣的感覺。

近年的國片較少直接碰觸政治問題,但您透過影片裡的電子媒體報導,在電影裡放進一些政治訊息。政治也是社會病根的一部分嗎?

李康生:近幾年我觀察台灣社會的發展,大部分資訊是透過電視新聞報導來傳遞。台灣大概擁有全世界最多的電視頻道,我跑過世界很多國家,少有地方像台灣這樣,有一百多個電視頻道,討論政治、討論明牌,也討論美食。近年電子媒體漸漸「狗仔化」,八卦充斥,連關於影展的報導都八卦化,不討論影片,反而討論影人穿的名牌衣。對此,我的感受更深刻。

影片中大量的身體裸露與性愛場面造成相當炫目的視覺效果。您曾說,片子裡許多高難度的性愛動作是出於精心設計,為什麼選擇呈現此等近似「奇觀」或「儀式」的肢體展演?

李康生:電影裡兩場性愛戲,主要想表現吸食大麻後的感覺。我把這兩場戲的肢體動作誇張化了,是因為資金不足、沒有花錢做太多特效的空間,我只能用比較簡單的方式、較低的成本,去處理「魔幻寫實」的感覺。



雖然經過設計,但這兩場性愛戲的處理很直接,就是希望表現「魔幻」的感覺。我們特別讓尹馨腳不落地,再配上日本配樂家安田芙充央的音樂,她過去曾幫荒木經惟配樂,也用了巴奈的音樂,夾藏了原住民傳統祭典的曲調,感覺較儀式化。


所謂「魔幻寫實」,是希望呈現心理的真實嗎?為什麼選用原住民的儀式音樂來帶出「魔幻」感?

李康生:「魔幻寫實」一方面是對人性、對內心掙扎的探討,另方面也帶出許多隱喻,比方第二場性愛戲以人體為幕,投影出各樣名牌LOGO,就有一些表意的企圖。



至於原住民音樂,我拍《不見》的時候跟巴奈合作過,用了她演唱的〈泥娃娃〉那首歌,後來《不見》、《不散》的DVD發表會邀請她來,她在現場唱了一首叫做〈幫幫我〉的歌,我覺得跟我當時正發展中的劇本好符合!我想找她演唱的其他歌曲,她就給我ㄧ些她在西餐廳駐唱時候的錄音,裡頭包括她翻唱的〈但是又何奈〉。後來我們決定找她唱慢版的〈愛神〉,因為原版的〈愛神〉節奏很快,改變一下節奏,有助營造魔幻的感受。拿檳榔西施跟著音樂跳舞的那些鏡頭來說,因為節奏變了,舞動的檳榔西施有些像行屍走肉;其實她們也就是這樣,為了錢能夠做這個行業,做得非常自然,不懼怕社會的眼光。

您曾在影片本事裡提到檳榔西施生活背面的甘苦,但您剛剛對這個行業的描述,加上在影片裡把名牌商品LOGO投射在她們身體上的設計,似乎都在暗示她們的身體已經成為一種商品,她們則透過販賣身體來賺錢。您對這個行業的觀感,是有些許矛盾的嗎?

李康生:檳榔西施真的是一個很奇特的行業。我曾為拍攝檳榔西施,針對幾個案例的背景做過一些訪問,她們很多出自單親家庭。我訪問過一個很特別的例子:一個女孩跟家人處不好所以離開了,一時之間找不到工作,但希望在最短時間內賺最多的錢,於是她拎著一個包包,就像電影裡的尹馨,成為檳榔西施,而且住在檳榔攤裡。其實檳榔攤後面都有個小辦公室,裡面只有沙發,坐一個男生,如果老闆是男生,那人就是老闆,如果老闆不是男生,就會請一個「兄弟」來看場,同時保護檳榔西施,避免有人因為追求不成去找檳榔西施麻煩。常有檳榔西施睡在小辦公室裡,把辦公室當成自己的臥房;在一個檳榔攤待久了,她們可能認識一些客人,漸漸變成男女朋友,之後就不做了,去跟那些男生一起住、讓他們供養,等到分手了,再到另一個檳榔攤去工作,有一種流浪、漂泊的感覺。



因為電影有幾個場景在南投,我也曾到南投訪問調查,發現當地的女孩在高中甚至國中畢業之後,有百分之五十會成為檳榔西施,我想,這可以說是整個社會的問題了。

所以對您來說,檳榔西施具現了許多不同層次的社會問題。但您在影片裡對檳榔西施的呈現似乎也有幾個不同的層次。比方,五個檳榔西施裡,尹馨跟其他四人不一樣,她有愛情、有家人、對於進入與離開這個行業有選擇權,為什麼這樣處理?

李康生:我想表現的,是尹馨扮演的「小欣」這個角色剛踏入檳榔西施這個行業,是個新手,對這個行業還在摸索、學習,甚至在感覺自己適不適合這個行業,其他四位則是老手。小欣對愛情可能還有一些憧憬,不能自然地跟客人打情罵俏,這跟她剛入行有關係,我相信時間久了,她也會變得跟另外四位西施一樣。



過去我跟蔡明亮導演隨影片巡迴校園的時候,曾在新竹交流道附近看過很多檳榔攤,有個奇特的景象特別讓我印象深刻:有個西施和其他人不一樣,她不是穿得特別少、特別辣,但把腿打開、露出內褲蹲在地上抽菸——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做這一行做得那麼自然,不論是為了融入社會或有其他原因,我想,問題是蠻嚴重的。

李先生和小欣的「愛情」關係,是從一場很激烈的性愛戲開始,之後,小欣就搬進了李先生的住處。在您看來,性與愛相互等同嗎?

李康生:倒不是。小欣對李先生的愛可能多一點,因為與小欣做愛的時候,李先生心裡還想著他愛慕的生命線輔導員,只是當時他破產了,房子、車子都沒有了,唯一抓得住的可能只有性,所以他把對生命線輔導員的想像投射於住在他家樓下的檳榔西施,情感上,恐怕是性的發洩多於愛。


從檳榔西施到中產階級夫婦,影片裡的人物經常裸露身體,有時候,觀看人物的表演就是在觀看他們的身體,還有他們表達情慾的方式。您覺得,現代人的身分應以身體和情慾表達來定義嗎?

李康生:主要還是情慾表達吧,雖然我也特別設計讓觀眾看見不同的身體。不同的身體表達不一樣的身分或生活環境。電影裡,生命線輔導員廖慧珍的身體樣貌跟檳榔西施的身體樣貌非常不同,她是白領階級,可以豐衣足食過日子,也有多餘的力量幫助他人,當然自己也有問題需要他人幫助;我希望觀眾看見她的、不是很美的身體,和她身上的贅肉,這類觀看不會引發性幻想,反而突顯出社會比較殘酷的一面。

影片裡大麻出現的場景都或多或少跟宗教意象有點聯繫,比方,在衣櫃裡種大麻的李先生會對大麻念聖經,李先生抽大麻的時候,影像配樂也帶有禪意。大麻於您有宗教上的意義?甚至代表一種救贖?

李康生:我想是一種救贖,而且是逃避現實的力量,甚至跟「神」的能量有關,只是經過物化,變化出不是神就是魔的奇特力量。人們遭遇困難的時候,經常透過這類物質尋求解脫,或是求神拜佛。我對這類逃避現實的行為基本上也帶有同情,但更重要的,還是想藉影片把相關的問題提出來,讓大家了解。我們很難阻止人們碰觸大麻或毒品,基本上,這些東西有存在的必要,無助的時候,人們只能求助於這些東西,就像重病患者遭遇太劇烈的疼痛,也會需要毒品來稍作舒緩。

小欣與李先生的愛情遭遇挫折後,她在回鄉的巴士上流下眼淚,是影片中比較溫暖的片段。溫柔的情感也是幫助人脫離痛苦的一種方式?

李康生:我自己的經歷使我相信,不論遭遇什麼挫折,家總是最溫暖的。我在電影裡加入小欣回鄉的段落,一方面希望將她帶離喧囂的城市,使她的內心得到沉靜,另一方面,也帶出南投山上種滿檳榔樹的環境。

雖說家是溫暖的,您對家的呈現卻出現兩個極端:一是小欣遠離塵囂的家,另一個在城市裡,是屬於中產階級夫婦聶雲與廖慧珍的、極度冷漠的家。透過情節安排,您似乎試圖以聶雲的同志情慾解釋這個家的疏離?

李康生:我想追根結底還是這個社會太封閉了。



影片裡我沒有表達得太明白,只把聶雲塑造成一個喜歡變裝、有變裝癖的男人,但觀眾往深一點的地方想,或會感覺到因為社會封閉造成人心須受道德約束的問題:一個同志或有變裝癖好的人,因為社會壓力可能必須結婚,但又無法真愛結縭的對象,才造成家庭或甚至社會問題。廖慧珍扮演的婦女在家裡得不到溫暖,只有到生命線擔任輔導員,透過幫助別人尋求心靈上的寄託,但其實,她連自己的問題也解決不了。

電影的結尾有很多彩券從天而降,影像效果很迷離,也帶點悲涼。一方面,彩券代表希望,另方面,漫天彩券中只有很少數會中獎。您心裡勾勒的,究竟是個喜劇呢,還是悲劇?

李康生:很難說是喜劇還是悲劇,這個結尾附帶很多想像空間,怎麼詮釋都可以。你想到彩券代表希望,大量彩券從天而降的時候,地面上甚至有個打扮得像天使的小欣迎接著,這是比較正面的想法。比較負面的想法可能是,最後一心求死的李先生不管有沒有成功,生命走到最後變成一口深井;李先生對大麻朗讀的時候曾說,一粒種子在地底死了,就是一粒種子,若死後結出許多籽粒來,它含納的問題也會繼續存在,就像彩券一樣越來越多,在社會裡循環著製造更多問題。

從《不見》到《幫幫我愛神》,許多針對您影像風格的討論,會指出您的影片跟蔡明亮導演的作品有某些相似的地方,當然也有討論您們很不同的部份。您怎麼看您的創作與蔡導演的關係?

李康生:就像學武功,如果學的是武當派的基本功,之後衍生的招式大約也不會脫離這門派太多。我師出蔡導,因為基本功在,大致沒辦法脫離這個風格。但我覺得我倆最大的不同在於年齡上的差距,我們相差十多歲,他年輕的時候讀了很多書,有文學底子又是戲劇學院派,創作比較著重內在表現。我從演員換跑道成為導演,比較注重外在的風格,因為年輕,表現手法也比較直接、勇敢。



外行人看我倆的差別,會說我的電影比較具故事性、運用較多對白,也比較常採用科技產物,比方電腦和MSN,這些在蔡導的電影裡不會出現,因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除了蔡導演之外,您是否也受其他電影導演或創作者的影響或啟發?

李康生:我接觸的東西很廣,吸收養分的方式是這邊抓一點、那邊抓一點,需要的時候再轉換成自己的語言。我也看商業電影,像周星馳的作品我就蠻喜歡的。

從影片的行銷策略來看,過去蔡明亮導演積極參與校園巡迴,與學生觀眾有很多接觸,這回《幫幫我愛神》也採用類似方法,甚至上街請檳榔西施幫忙賣票,這等於在開發新的觀眾群了,您自己對新觀眾群有期待嗎?

李康生:其實我們是不得不「走上街頭」。現在的校園藝文氣候跟稍早我們宣傳蔡導影片的時候很不一樣,過去一場巡迴演講若有一百人聽,結束後會有五十個聽眾買票看電影,現在一百個人聽完大概只有十人買票。這一方面是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另一方面,自我們二○○○年開始勤跑校園,至今國片幾乎都以校園巡迴做宣傳,同學們每月至少參與一部影片的宣傳活動,選擇變多了,把錢投資在一部影片的戲票上就不能看另外一部,造成校園巡迴的效果不如過去好,宣傳人員在學校賣完票之後,還得到學校附近的夜市去賣票。我覺得這樣的發展也不壞,可以帶一些原來不看我們電影的人來看電影,也有更多人知道我們為什麼要上街頭或巡迴演講,主要當然還是希望保留一個自由創作的環境。



觀眾的認知,我想只能一點一滴地培養,它需要過程。



《幫幫我愛神》女主角尹馨專訪


您曾說,您很喜歡《幫幫我愛神》裡,檳榔西施小欣這個角色,您說她有很多部分跟您很類似,不過,這個角色被塑造的方式與她的情慾表現息息相關,您對這個角色的認同也包括對其情慾表現的認同嗎?

尹馨:這個角色在劇本上被呈現的方式,不一定是觀眾在銀幕上看見的樣子。我提到我與這個角色間的關連度,那其實是身為演員的我自己創造出來的,她的背景跟我的真實經驗沒有太多重覆,但我試著把自己的感受丟進小欣這個身分裡。



我喜歡電影裡的性愛場面被以目前的方式來呈現,當然,在開始工作之前,我們討論過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做呈現,當時還沒有辦法用畫面或分鏡討論,但導演追求的「魔幻」感比寫實的拍攝方式更吸引我,因為他試圖操弄我的身體,也因此一直挑戰我的可能性。

可以多聊一些您對小欣的投射嗎?

尹馨:我看檳榔西施跟康導採取不太一樣的觀點。誰工作不是為了錢?為了錢也不是什麼不對的事。我認為,她們的穿著在現今社會已不是奇怪的現象了,街上可能有女生穿著更短的裙子,但不見得在販賣自己的身體。已經這麼多年了,我們還會覺得檳榔西施是吸引人的商品嗎?它是個既存的職業,我們都習以為常了,檳榔西施自己也習以為常了,從事這個行業搞不好再不需要內心交戰、心理衝突,不過就跟賣化妝品一樣,只是有些西施沒有辦法去賣化妝品,因為她說台灣國語,或缺乏相關的訓練,但在她們心裡面,生涯的下一步可能就是去賣化妝品呀!



很多檳榔西施的眼神裡是有純真的。我們剛開始為了表演到檳榔攤去實習的時候,她們的眼神很冷漠而警戒,因為她們遭遇過、也見識過媒體怎麼報導檳榔攤,但過了幾天,彼此熟悉起來,他們不那麼冷漠的時候,純真的眼神很快填補上來。相較於複雜的生活本身,她們的世界其實很簡單。

小欣在電影裡被呈現的方式,跟其他四位檳榔西施不同,她有故事、有家庭,也有情感的深度,您怎麼看這個差異?

尹馨:也許哪天小康會為女F4裡的Fanny說一個故事,屆時觀眾就會看到Fanny扮演的那位檳榔西施很矛盾的生活,或是很複雜的部份。我想我們不能說另外四個西施是一樣的而小欣不一樣,應該說,在這部電影裡,小欣這個角色被描述較多。不是每個檳榔西施都一樣的,雖然他們都是檳榔西施,但我肯定每個行業都有很不一樣性格的人。

過去接受訪問的時候,您提到飾演大量裸露身體的角色有很多不容易,其中一個困難是外來的壓力,也就是您被看待、判斷的方式。現在影片完成了,也得到一些肯定,外來壓力是否或多或少被克服了?還是仍然存在?

尹馨:被訪問的次數越多,我越對相關問題的尖銳度沒有感覺,對我來說,這些問題越來越不尖銳了,或者,我已經越來越不需要臉紅心跳地去想應該怎麼回答這些問題。



我不能說我有變得更勇敢,因為勇不勇敢可能得看以後再面臨同樣的表演時候,我面對和處理的方式。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心裡會怎麼決定?



關於這回的工作,我很肯定的是,我花了很大力氣去平衡內外的壓力。我知道我可以輕易做到這樣的表演,但有個很大的力量一直拉住我,使我必須想清楚,因為眼前可能是個深淵,那深淵可能是我爸媽或這社會挖的,而我要不要試著踩踩看?



很多人不能理解我的選擇,比方,有人在我的部落格留言說:你明明可以當天使,為甚麼要當鬼?但我並沒有選擇當鬼……



我很感謝這個表演把我的心很用力地撐大了,不管過程中撕裂哪些肌肉、撕裂當時痛不痛,結果都是我的心變大了。心變大的意思是,我看見自己在面對、處理這些事情:做不做這樣的表演,我心裡有無數的轉折,整個經歷我都記得;表演同時被要求的跟我給予的,我也都記得。這個強迫的歷程使我的心撐大,就表演來說,也許下次我便不需要這麼用力去平衡或拉扯自己,可以更快決定怎麼做、怎麼呈現、應該把這樣的表演用在哪裡。另方面,我也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更寬闊了。

已經有下一個演出計劃了嗎?

尹馨:前兩天有個很奇妙的事情。先前執導《眾神遺忘之地》的斯里蘭卡導演打電話給《幫幫我愛神》工作人員,說他看了電影後想找我演出他的第二部電影。 我看了他寄給我的劇本,發現我不太適合那個角色,但這應該是個有趣的機會,也許還會再跟導演討論。

有特別期待扮演的角色嗎?

尹馨:檳榔西施對我來說是個很有趣的概念,對一個演員來說,這是很方便的扮演,因為外形塑造可以很容易幫助你變成那個角色。像那樣色彩鮮明的角色我蠻想嘗試,某方面來說,《幫幫我愛神》也為我開啟了一點裝扮的癖好。至於下一步要演什麼?我不知道,沒有太多期望,但有機會,我想嘗試酒鬼、嗑藥等等很邊緣的角色,因為我太理智了,希望演出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