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動畫】在暴力與禁忌的社會中感受愛：以塔利班為題材的動畫電影《我的陽光之地》

提起對阿富汗的印象，國際媒體所呈現內容往往是關於對社會的不公，不管是歧視或是暴力等新聞充斥，特別是針對性別平權，例如女性的身分低廉等刻板印象。尤其近年塔利班的新聞充斥全球國際，美軍退出之後的阿富汗幾乎讓塔利班無可匹敵，該解決的既有問題反而更加惡化。與阿富汗相關的新聞，在限制言論自由的政權下，外人幾乎不能理解其內部的社會氛圍，只能從表象的新聞事件認知，無法體會生活在其中的心情。

然而，2021年台中動畫影展開幕片《我的陽光之地》（My Sunny Maad），卻大方且真誠地將所有事件與議題，透過一段愛的故事展現給觀眾，以愛情、親情等角度去理解與包容整個社會觀感，藉以溫柔批判不公平體制下的內心矛盾。第一次製作動畫劇情長片的導演麥可娜．帕拉多娃（Michaela Pavlátová）表示，縱使這部電影看來是趨近時事的作品，卻是在新聞事件爆發之前約莫5年就開始籌備製作，她受到佩特拉‧普羅哈茲克娃（Petra Procházková）於2004年出版的小說《Frišta》所感動，進而決定改編這個故事，也顯現這些爭議早已長年存在於阿富汗。

攝影圖像隱喻人性互動

以一場婚禮揭開序幕的破題法，展現婚姻帶給女主角如何透過自己身為俄羅斯塔吉克背景的身份，加上與丈夫相識在社會風氣較於開放的歐洲捷克求學經驗，兩人婚後一同回到阿富汗，面對各種不同文化衝擊所突顯的反思，彷彿觀眾藉由女主角的視角，一同觀察與體驗矛盾的滋味。劇中家族成員的構成代表在阿富汗不同階層、價值觀與道德觀的故事軸線，其中，照片的使用雖然不是影片的主視覺風格，卻在幾個重要時刻穿針引線帶動劇情轉折。例如，在介紹家庭成員時以拍攝大合照來說明每一位的背景，卻在拍完多張照片之後，停留在一張歪斜的照片許久，在看似輕鬆可愛的氣氛下，也宣告著這個家庭可能會分道揚鑣，似乎預言著悲劇的誕生。

確實，劇情發展到了姪女初經來潮並被迫結婚之後，開始出現巨大的家庭重組，首先是領養的孩子Maad（Shahid Maqsoodi）用拍立得拍攝她美麗的照片，其實只是在自家院子拍攝的日常肖像照，卻被她父親發現進而毆打她。她父親的理由來自他長年收看西方電影與電視節目所造成的刻板印象，認為只要拍攝露臉的照片或一昧朝向西化打扮的女性，都是性開放的女生，在塔利班所灌輸的教育裡是不潔的行為並可以懲罰，即便對於台灣的社會風氣而言只是看似平常的休閒穿著。這樣的情節展現出大眾媒體如何灌輸民眾思想，卻礙於塔利班統治下的阿富汗百姓對於國際資訊的匱乏，導致各種誤解的衝突。

此外，當一男一女的美國非政府組織成員來訪時，除了刻意強調女性不能面見訪客，只能躲在暗室聆聽的情節，加上爺爺此時拿出阿富汗在塔利班統治以前的照片，回憶過去的女性無論在穿著或社會地位上，都能自由的選擇生活，可以穿著美麗的洋裝去逛街看電影，還能走上街頭示威抗議。從現代的塔利班文化角度而言此行為被視為負面意義的「拋頭露面」，在過去卻都是允許的，也顯現出爺爺成長在過去時代之下的阿富汗家庭是充滿溫柔、愛與尊重的，爺爺的身分在影片中成為女性主義擁護者的代表，特別是透過照片與其他需要做重大決定時的言行舉止突顯出來。另一方面，結局在原本打算帶著孩子逃走的女主角，因為看到Maad拿出那張歪掉的家庭大合照而改變自己的決定與想法，最終選擇留下並回到已經失去丈夫的「家」，彷彿在各種絕望之中，阿富汗社會仍保有一絲希望的種子。攝影在這些情節中隱喻媒體影像帶給人們不同的解讀方式，甚至可能出現誤解；同時也代表記憶的凝結，透過觀看一張照片觸動自己的情感與回憶，進而影響決策。

藉由視覺符號展現女性心境

擅長透過圖像隱喻與描繪人臉表情的導演，曾在《Reci Reci Reci》（1991）、《This Could Be Me》（1996）與《Tram》（2012）等片中，以圖像轉譯的方式探討人際之間的溝通、社會規範、女性的身體情慾到愛等，透過非文字語言，以流動影像搭配輕快且精緻的音樂節奏，在幽默中提出社會上看似不公平卻依然存在的價值觀。一如她把此創作風格帶入《我的陽光之地》，特別是對女性視角的關注，片中的奶奶、丈夫的妹妹與姪女分別代表不同世代的觀點，分別折射出身為女性的導演期待透過影片促進社會對話的初衷。當女主角婚後進入阿富汗生活時的衝擊接踵而來，由於她一直無法順利懷孕，讓思想傳統的夫家飽受壓力，因緣際會之下讓她領養了Maad，原本無法接受的她卻因為種種事件的發生讓彼此產生革命情感，這個怪異的小孩成為影片中非常重要的協助者，可以說是女主角的希望來源。

圍繞在婚姻壓力與性別不平的社會中，透過女主角與丈夫之間的浪漫情節，例如兩人一起看星星或是共騎腳踏車的幻想與回憶，而這些幻想是讓女主角擁有自由呼吸的窗口，除了強調夫妻之間的真愛，雖然丈夫無法控制自己思想傳統也善妒，卻依然如爺爺的觀念一樣對妻子充滿愛的保護。相較之下，妹婿則是一個絕對的控制狂，時不時以暴力相向，不合邏輯的思想根深蒂固，對於女兒如同財產一般的決定其未來。因此當女兒渴望自由時，導演透過一群少女滑滑板的畫面隱喻對自由的渴望，並想像自己能脫掉罩袍自在的展現外型，或是想著自己帶著家人乘著魔毯飛往各地旅行，這些對於台灣文化而言看似日常的行為，在塔利班統治下的阿富汗卻是極度奢侈的夢想。

整體而言，這是一部充滿奇幻想像力的動畫劇情長片，影片核心圍繞著愛與感動，在極度壓抑的社會之下，並非呈現批判歧視的負面暴力影像，而是跟著女主角一同瞭解當地文化與不公平的規範，一同懷抱著樂觀的希望面對這塊複雜卻美麗的陽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