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者》——原來你什麼都不想要

605
2017-08-03

伊朗導演安娜莉莉阿米波爾以首部長片《女孩半夜不回家》(A Girl Walks Home Alone at Night, 2014)登上國際影壇,2016年再以第二部作品《生存者》(The Bad Batch)奪得威尼斯影展評審團大獎。首作由知名演員伊利亞伍德(Elijah Wood)參與監製,《生存者》則集結基努李維、金凱瑞、傑森摩莫亞等好萊塢卡司助陣,聲勢更加浩大。製作規模大幅提升,風格依舊明確強烈,故事仍屬怪奇範疇,卻再難令人驚豔。

延續《女孩半夜不回家》中對於電影類型元素的加強使用與翻轉,《生存者》以西部片的主要特色為原型,概念上則以反烏托邦為核心。無邊無際的荒漠沙塵、建立於法律之外又自成體系的城鎮,角色本身則將西部片中的英雄角色與法外之徒(outlaw)特性合而為一,再加上一點奇幻恐怖色彩。導演阿米波爾在首作中展現自身突破電影類型的特性,《生存者》也意圖在既有敘事框架上加以變革,卻落為東拼西湊,無一體性的散亂結構。

被世界主流淘汰的一群「次級品」(Bad Batch)人類,在毫無前因後果的狀態下被流放至荒漠中,在鐵網後等著女主角艾倫(蘇琪沃特豪斯Suki Waterhouse 飾)的世界就此劃分為「安樂窩」與「布里吉」食人族兩大陣營。在同樣貧脊的土地上,安樂窩自造出心中懷有夢想就能幸福、和平共榮的人造(偽)天堂,表面金碧輝煌心裡則殘破不堪;布里吉族則奉弱肉強食為生存唯一準則,相較之下卻更有人性。右手右腳被食人族殘暴奪去的艾倫,太過巧合又「幸運」地擺脫作為儲備糧食的命運,在安樂窩找到棲身之所。就此,觀眾在缺乏對於主角的認同與理解的情況下,更因故事根本上沒有核心(theme),失去了前進的主要動力(motivation)。

幾乎是要求觀眾跟女主角艾倫一起苟活,艾倫的生活毫無意義漫無目的,在安樂窩晃悠,觀眾像是要被拖行著在荒漠中空轉徘徊一般。安樂窩的人們活在虛浮幻夢中,供養、崇拜號召「追夢」但實際上就是邪教神棍的領袖(基努李維 飾)。艾倫對此好像心有存疑,但也沒有俱有足夠說服力推翻教主,或找到逃出安樂窩的理由。不想再被當成食物,而被動地留在此地。主角性格的空洞與被動性成為《生存者》這個徒有概念而沒有動力的故事的最大阻礙。屬於食人族的前邁阿密壯漢(傑森艾摩亞飾)擁有深入敵營找回女兒的使命,邪教領袖則以豢養女寵散播希望的種子,也擴大自己的聲勢為最大目標,艾倫作為主角卻單薄而無終極目的。艾倫選擇幫助邁阿密壯漢找女兒,曾經淪為食物的她甚至對剝奪自己身體的人產生莫名情愫,似乎對其人以及生存法則心生嚮往之,連以斯德哥爾摩情節解釋都難以自圓其說。

無標題

主要角色只剩表皮沒有血肉,將目的各異、概念對立的兩大陣營串起的,竟然是偶爾串場,不小心硬是成為勉強推動故事的轉折的拾荒者(金凱瑞 飾)。拾荒者撿到艾倫把她送到安樂窩,讓觀眾看見另一個陣營、目擊在垃圾場發生的復仇事件,讓觀眾認識食人族對自己愛人骨肉仍會疼惜的人性、目擊者幫助邁阿密壯漢知道自己女兒的去向。配角成主角,變成敘事的動能,實際上無法有效推動故事,而是讓人越看越模糊。

《女孩半夜不回家》中隱藏在罩袍下的女吸血鬼,罩袍除了在故事中俱有讓角色更有神秘感的作用,更隱喻女性在伊朗傳統社會中必須被壓抑的某種真實面貌,兩者互相呼應營造出立體感以及想像力,更是一個別具意味的巧妙造型設計。但《生存者》中的德州少女明確的身體殘缺,卻難有更加深刻的延伸。來自《女孩》,在《生存者》中可見也保有一點可愛的,可能只剩下少了酷炫、多了滑稽的滑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