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城|主競賽】《光》——溫暖親民的「新河瀨直美」
從《戀戀銅鑼燒》到今年入圍坎城影展競賽單元的《光》,河瀨直美的創作變得容易親近、溫暖,拍攝的方式轉向穩重,創作題材也走出神秘、敏感的個人情感,嘗試進入他人的生活。如果我們說《銅鑼燒》在形式上走的太遠、拍的太甜(但不可否認仍有河瀨的創作精神在其中),《光》則是從那一端略微走向我們熟悉的河瀨,影像形式上仍是一個相對精良、穩重,帶有商業片質感的電影,但是在題材上則比起《銅鑼燒》再更勇於探索往形而上的精神世界。
在電影一開始,我們跟著永瀨正敏飾演的中森雅哉走進電影院,他戴上耳機、電影開始,我們發現原來這是一場為盲人舉辦的放映場合。隨後我們看到永瀨正敏也是電影導聆的諮詢委員會成員,和其他盲人委員一起為撰寫導聆的年輕女孩美砂子(水崎綾女飾演)提供建議。中森雅哉在諮詢會中對美砂子的批評毫不留情,讓挫折的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禮,卻為兩人的生命交會開啟契機。我們隨後更發現,中森是一位只剩微弱視力的攝影師,更曾經出過自己的攝影集,儘管只剩下非常狹隘的視野,他仍不停的拿起相機拍下眼前的景象。隨著導聆內容的修改逐漸完成,兩人的關係也經過許多階段的變化。
有時,創作是一種探索,用來解開創作者一直參不透、或是著迷的命題,例如說王家衛對愛情中的曖昧與遺憾,或是是枝裕和對上一代對後代人生的影響。河瀨直美過去在創作之中,則時常表現出對生與死的著迷,但從《銅鑼燒》到《光》可以發現,河瀨似乎已經走出了這一人生階段,不再向內在挖掘。但在《光》之中仍然可以看到類似的著迷,在電影院放映的影片中,身兼導演的男主角感嘆著「事物消逝的那一瞬才是最美麗的」,戲外,永瀨正敏則努力的抓住視力完全消逝前的每一道光影。聽著美砂子描述她把手伸進夕陽光輝中時,眼前見到的美麗。只是,以往河瀨直美總是透過她故事的主角,全心捕捉、沈浸在這種脆弱的美麗之中,影像中充滿難以言喻卻迷人的躁動,這次透過美砂子的視角,河瀨將敘事者與這種脆弱卻美麗的人生經歷拉開了距離。
這次《光》的觀影趣味,是在河瀨透過一群盲人來探討「觀影」的意義。電影是透過影像呈現創作者的想像力,但是盲人的觀影經驗卻又反過來,是透過導聆的文字敘述,加上盲人的想像力,在腦中再現銀幕上的畫面。同時,透過導聆的轉述,撰稿者的觀點也會影響「觀者」的想像,他該在描述中放進多少的個人詮釋,該如何貼近創作者的原意,便成為令人玩味的地方。不過,有挪威導演艾斯基佛格的《盲》(Blind)與婁燁的《推拿》在詮釋盲人感官經驗上設下的高標,河瀨對盲人視覺經驗的詮釋雖有小小著墨,卻毫無驚喜。
河瀨的影迷或許還是會懷念那個躁動、內觀的河瀨直美,但新的河瀨將她的創作精力奉獻給痲瘋病患、視障族群等人們,嘗試以更商業取向的敘事方式和觀眾溝通,這份精神仍有可取之處,只是未來這樣的轉向能夠如何開花結果,可能還需要我們繼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