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人情義理的成熟詮釋

在電視圈打拚數十年，拍出之名電視劇《流氓教授》（2001）、《那一年的幸福時光》（2009-2010）等口碑大受好評的導演游堅煜，終於完成了他的第一部劇情長片《黑白》。顧名思義，這是一部以黑白兩道「社會事」為題材的電影。

但若和去年題材相近的《角頭》相比，《黑白》走的是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同樣描述道上兄弟出獄後面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處境，《黑白》展現的不是奇觀式的江湖百態、華麗炫目的場景、或是龐大的動作場面；它的企圖是透過描寫黑白兩道的勾結，翻轉觀眾對正與邪的定義，而本片對人情義理的描繪用心更深，也讓故事在人性面多了溫度與深度，情與義是依靠，也是羈絆，也可能在一念之差領人走上不歸路。也因為這樣的視角，這部電影給了觀眾更多距離看見黑與白之間的灰，同時凸顯了本片演員對人性的精彩詮釋。

竇智孔在本片飾演主角張安俊，身為刑警之子卻在年少時踏入江湖，為了保護兄弟的女友殺死地方角頭的獨子，出獄之後回到退休的父親身邊打算重新做人，在社會上卻因為仇家作梗而處處碰壁，同時角頭老大決心一報弒子之仇，使安俊面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處境。

這個角色挑戰性十足，竇智孔在一開始的表現雖然有點生硬，但很快的，他就有截然不同的精彩表現，他在鏡頭前穩重而收放自如，成功詮釋了安俊看盡人生百態的滄桑與惆悵，同時觀眾又可以感覺到他霸氣十足的人格之下，內心其實仍然有很單純的一面。他與黃鐙輝、飾演父親的黃仲昆、還有飾演父親世交的吳朋奉都有精彩的對手戲，從他與黃仲昆的對手戲裡，也可以看出本片在主角父子身上下足功夫，從兩人內斂卻感情豐富的對話還有兩人之間互動，都可以看到很編、導、演通力合作下產生的迷人化學效應，是這部電影裡面最精彩的地方。《黑白》其餘的演員實力也不容小覷，從施明帥、王傳一、喜翔、李妍瑾，不論角色大小都是實力相當的演員，看他們在大銀幕上互飆演技是最過癮的享受。

雖然本片有極好的演員與導演，在人情世故上也有成熟出采的描寫，但我還是認為有些可惜的地方。從題材上來看，我以為《黑白》應該被歸類為一部有商業企圖的作品，從這樣方向看來，影片後段在劇情堆砌的掌握上稍顯不足，可能是因為電影在後半部加入主角胞弟安平（王傳一飾）在刑警隊工作經歷的第二條敘事線。安平的出現，除了帶出體制與權力腐敗、理想與現實落差的主題外，也可以藉此帶出兩位主角之間的兄弟情。但為了兼顧兩條敘事線（以及在安平與隨著他出現的各個人物之間經營關係），種種後來加入的「點」降低了劇情堆疊成線與面時的張力。也或許因為顧及篇幅，劇情中對於黑白兩道之間的勾結也點到為止，欠缺更具體且有力的描繪。

動作場面也是此一題材商業作品的賣點之一，在《黑白》的動作場面裡也可以看到劇組的野心，竇智孔的武打動作相當精準，而在有限的預算之下，劇組也精心設計場景與場面調度，不少畫面都可以看出導演在畫面設計上的用心，除了呈現富戲劇張力的畫面，也聰明地迴避了資源與技術限制形成的障礙，但場面中其他特技演員／臨時演員的表現卻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我相信在現有的限制下，這不能算是劇組的問題，而他們以小博大的精神絕對值得我們的掌聲。但在為他們喝采的同時我們也要反思，當各方人馬投入商業電影市場，過去以人文題材為主的台灣電影，在未來將有越來越多元的類型片出現時，我們的產業環境在現有的技術層面之外，例如在特技／武行的人才與技術基礎上，可能還有很大的耕耘空間，跟上創作者的腳步，這樣才能夠為這些優秀創作者的努力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