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波的異想世界》——誰綁架了愛因斯坦？

《月球之旅》(Georges Méliès導演，1902)是早期默片時代中就已描述到侵略、滅族的主題，講述地球人首次登錄月球後被月球人捕捉，然後逃脫反抗並將之消滅甚至俘虜回地球。該片中的地球人表現出君臨天下的霸權，以武力征服異己藉此滿足自我的權力慾望。《艾波的異想世界》闡述了這種霸權的鬥爭關係，宛如《猩球崛起》(Rise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2011)的動畫版，當動物擁有「理性思想」之後，回過頭反動人類對動物的壓榨與凌虐，然而若是將反抗建立在以暴制暴的手段與目的上，終將只是形成另一種恐怖威權罷了，當初本身受到的壓迫並沒有受到反省的昇華，而是延續為復仇的憤怒。這層脈絡關係可由《茉莉人生》(Persepolis，2008)中窺探出，(導演Christian Desmares曾參與該片的動畫製作)片中講述伊朗的巴勒維王朝與共和黨其實都是不同政治形式的極權統治，最後犧牲的往往都是底層的市民百姓。

《艾波的異想世界》不談《茉莉人生》中嚴肅的政治議題、宗教問題與文化差異，而是轉向魔幻寓言的敘事意念，片中不斷的飛行的意象、人類與自然的關係、和平理念的刻畫等等，都讓人聯想到宮崎駿的作品，只是奇想的科學取代了神秘的魔法。不變的是他們都分享了偉大的和平理念。

在科技日新月異，發明層出不窮的當代而言，難免對自然造成不小得傷害與剝削，而有趣的是，《艾波的異想世界》提出一個說法是即便科技在19世紀後停滯了，沒有電力、電池波或核能的出現，而是繼續仰賴煤礦的日子，但人類依舊對自然資源與取予求，直到消耗殆盡後開始彼此爭奪，從領地的征服到資源／能源的爭奪戰。我們首先透過艾波在地面上的生活，再現出人類不知節制的貪婪，對自然的崩解缺乏醒覺的態度，然後艾波再化身成愛麗絲，掉入了兔子洞，帶我們看到了完全對比的地下科技城市，由一群智能蜥蜴主宰，由此說明科技的發展程度，有時並不完全和自然的崩毀形成正比，而是我們是否擁有自覺的理性，去維護大自然的永續生存，雖然是透過動畫片的奇想意念來闡述，但何嘗不是一種反思的角度呢？

最後影片相當令人動容的地方，在於深刻表現出，科技／科學工具理性如果無法受控於最終的理性，而去服務麻木腐朽的政權，那麼就會引起無盡的戰爭。片末的兩隻蜥蜴，一個要發射佈滿具有無敵生命植物的火箭到太空中引爆，讓自然生命在其他星球蔓延下去，而另一隻蜥蜴則要讓火箭在地球的高空中爆炸，藉以毀滅人類，讓蜥蜴族群得以稱霸。這完全可以應證班雅明所指出：原本灌溉地溝渠變成戰壕、播種的飛機變成轟炸機。就如同火箭可以是延續生命的引爆，也可以是毀滅生命的轟炸。

這是一部處處充滿奇幻異想，也處處反身自省人類面對自然的短視近利，並深刻批判霸權的荒謬與腐敗。這麼說似乎這是一部嚴肅八股的「教育」動畫片，但正好相反，影片對歷史的詼諧改寫、對科學與科技的狂想，還有從頭到尾逗趣的追逐戲謔，在這些極具顛覆與輕鬆的筆觸底下，那些引人深思的概念早就包容其中，讓觀眾得以細細品味，然而反而要警告那些過於嚴肅的科學家與歷史學家，還是別輕易嘗試這部老少咸宜的作品，也許去翻翻教科書來得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