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青春不朽是最奢侈的願望
看過《致青春》的預告片後，再看報章雜誌將本片比做大陸版的《那些年》時，很難不讓人皺起眉頭，不想把原著拍得像偶像劇的導演趙薇大概也不會同意。好吧，若要順著傳媒的意思，兩部片的縮寫的確都是三個字，導演也都是第一次拍劇情長片。
不過，有些不同的是，《那些年》裡的主角叫柯景騰，也就是作者兼導演九把刀的原名，即便內容確實有虛構，還是很難不把整部片當做九把刀的真實經歷。於是電影上映受到熱烈迴響後，還引起人肉搜索沈佳宜的旋風，並且有圖有真相。另外插畫家彎彎在劇中也尬上一角，最後還為她特別安排了成為插畫家的預告。結果整部片扣除主要的劇情部分，搞得像紀錄片一樣。
相較之下，《致青春》在劇中人物與導演的關係就劃分地比較明確，甚至還以灰姑娘作為開頭帶出本片的主題。趙薇在1997年的作品《還珠格格》造成兩岸三地的轟動至今仍讓人印象深刻，卻也讓她擺脫不了鬼靈精怪的形象，十餘年來的演藝生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的仍是小燕子，也讓週遭不少友人對於初執導演筒的趙薇心存質疑。如果有以上對趙薇的認識，相信會覺得片頭灰姑娘橋段是很特別的做法。穿上童話故事服裝的中國演員像是小丑一般，正當我害怕類似《賽德克巴萊》結尾過彩虹橋的鬧劇即將在本片片頭打亂觀影情緒，突然女主角鄭微大叫「我才是真正的公主！」，不禁讓觀眾對小燕子的指涉會心一笑，但下一秒又在臭氣熏天的公交車上醒來，打破了觀眾的預期心理，像是一個大學新鮮人一般地，隨著鄭微走進趙薇建構的青春校園。
本片劇情講述鄭微為了鄰家的大哥哥林靜，考上相同的大學，豈料林靜出國留學且不告而別。鄭微在大學時代遇見了生命中最好的朋友：阮莞、黎維娟與朱小北。後來遇見了建築系怪咖陳孝正，兩人不打不相識，最後還愛上彼此。結果就在畢業前夕，陳孝正才宣佈出國留學的計畫，傷透了鄭微的心。出社會後，兩段青澀戀愛的男主角再度回到她生命中，鄭微將如何面對？
鄭微上大學後的第一次掉眼淚，不是想家，而是青梅竹馬的不告而別。要知大陸地區幅員廣大，求學離家動輒跨省，不是台灣北高兩地的距離而已。追一個男孩子來到他所屬的城市，除了勇氣以外，還背負着年少的青春記憶。林靜的消失讓她感覺兩人先前相處的時光被抹煞地一乾二淨，生活毫無動力。初戀回憶總是詩，一次失敗便讓人以為青春到此為止。阮莞帶頭在寢室內乾杯「祝我們的青春永垂不朽」，提醒了鄭微青春才正要開始。
在寢室的四人幫中，阮莞是外型最為出色，也最容易吸引男性注意的一個，然而她卻獨鍾沒用的男友趙世永。男友把別的女孩肚子搞大，是她陪女孩去墮胎；自己意外懷了男友的孩子，也是一聲不吭打掉。看似堅強的外表下，一點一滴地被男友的自私腐蝕。然而正如她在寢室乾杯時的祝詞，自己對青春的想望與懷念未隨著時間消逝，甚至當學生時代的愛團「山羊皮」（Suede，台灣譯作麂皮合唱團）來到北京開唱時，還是一心計畫和已經成為前男友的趙世永一起去現場，當作婚前最後一次對青春的懷念。然而就在過馬路的一個不留神，被卡在兩個交通號誌燈中，阮莞真的永遠地留在了青春。
如果說《那些年》是以時光帶出對戀愛的遺憾，那《致青春》就是以戀愛引述對時光的緬懷與輓歌。也是看到這裡我才發覺，灰姑娘的引述並非把重點放在王子跟公主的美滿結局，而是要以將在午夜12點消逝的魔法道出稍縱即逝的青春。
至於那些沒被留在青春裡的人們，未嘗過得不幸福，只是與青春時期對照終究看似有些遺憾。黎維娟在大學時說要用功出人頭地，因此和未考上的老鄉男友斷絕往來，結果出了社會以後，成為歲數大她一把的富商老婆，整天計劃著生個兒子保住財產，「生育」竟成為了發財的利器。朱小北被誣賴偷東西遭搜身，砸了販賣部結果遭到退學，與同學斷絕聯絡。出社會後成了記憶訓練師，對於同學許開陽相認時卻打死不認。其實記憶力好的朱小北怎麼可能不認得，只是好強的個性不願再被勾起青春時的不堪回憶。
林靜因為無法接受自己母親和鄭微母父親的外遇選擇逃離，卻逃不了從天而降的玻璃以及死纏爛打的女友；陳孝正為了不讓自己的人生出一厘米的誤差，捨棄了和鄭微的感情留學美國，達成了別人眼中所謂的成功，卻讓自己成為以前最鄙視的人。片末，當鄭微問起陳孝正當初是怎樣在海洋館說服訓練師同意自己摸海豚，回憶的片段揭曉原來是陳孝正向訓練師撒了要對鄭微求婚卻沒錢買鑽戒，因此希望可以用摸海豚代替的謊。諷刺的是，陳孝正不僅沒向鄭微求婚，摸海豚更反而成為了送給鄭微的分手禮物。
電影的後段讓兩位男主角重新現身，述說著對鄭微的情感，然而物換星移，人生的歷練讓鄭微已有不同想法。電影以開放式結局取代了原著林靜與鄭微最終步入禮堂，將青春時的那塊遺憾刻意留白。
整部片的拍攝運鏡流暢，儘管部分鏡頭引人發笑（如片末鄭微跑去親海豚的畫面），部分對白過於樣板（愛人應該要像愛祖國愛山川），但瑕不掩瑜。懷舊風配上帶點藍綠色彩，像是將無法更改的青春留存在舊相本裡。音樂部分，Suede 的「So Young」選得漂亮，除了歌詞提及青春母題外，主唱開始的假音配上歌曲旋律倒有點像是京劇唱腔，不僅勾起當代文青的回憶，也把西方金曲和中國文化做了完美的結合。另外 1992 年的粵語歌曲「紅日」在片中也被女主角翻唱。在南京的校園裡演唱廣東歌曲有點怪，但若是以 97 前尚未回歸、象徵民主自由的香港，暗喻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也不失為神來之筆。
片頭的灰姑娘寓意看似在講愛情，其實在講時光。大家對於童話總把重點放在王子公主的戀愛故事上，卻忽略了灰姑娘不能逗留超過 12 點的宵禁。若連魔法都有時效性，更何況是終將逝去的青春？然而，也只有看來未免有些遺憾的青春，值得我們極其一生去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