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之都的寂靜希望—邱金海的《Be With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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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03

新加坡電影對台灣觀眾而言一直是一個既親近又陌生的存在。《小孩不笨》中對華人家長教育心態辛辣又不失幽默的嘲諷,或者《美滿人生》中的中產階級幻夢,都彷若在我們身邊發生的人事,或耳聞或目睹或親身經歷。新加坡電影當中使用的語言更是親切無比又莫名的怪異,明明是閩南語怎麼和新加坡英語(Singlish)有同樣奇妙高低起伏的語調?對英語學習十分敏感的台灣而言,倒是因為獨樹一格的新加坡英語而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我們並沒有在國際上輸給新加坡太多。(然而這完全是個謬誤的推論就是了)人口不多的新加坡,是直到近幾年來才有較多本土製作的電影;政府有意識地積極推動,以及梁智強、邱金海等人著重小人物的寫實刻劃,開創出獨特的新加坡風格(雖然學者和影評人對於是否有所為的新加坡風格尚有爭論),新加坡電影挾著文化、種族、語言多元/混雜的特色,對西方觀眾以及亞洲觀眾投以一禎既具異國情調又貼近生活的百態圖。



以《我的魔法阿爸》入選2008金馬影展的邱金海,2005年的舊作《Be With Me》以極簡風格拉出一段段關於愛與勇氣的故事。導演指出,這部啟發自新加坡盲聾教師陳寶蓮(Theresa Chan)自傳的電影,是他作為一個導演想要送給將來的孩子的禮物。



三段虛構的故事都平庸到不行,一個老人對於亡妻的懷念、一雙年輕女孩的青澀苦戀、一段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暗戀,但是導演卻能將故事說得動人。講『說』並不精確,因為片中真正開口說的話並不多,講最多話的角色卻是又盲又聾的Theresa,以她粗啞的嗓音、略顯過大的聲量以及精準的用字遣詞。老人燒一盤又一盤油亮亮的中國菜,每天與老妻一同拉開鐵門做雜貨店的生意、再一起拉下鐵門結束每一天。直到老妻過世了,他仍然燒了兩人份的菜、開舖、關鋪一如過往,直到遇見Theresa溫柔的擁抱,他才終於痛哭出來。年輕女孩Jackie和Sam的戀情始於網路上的文字,接著進展到手機簡訊文字,來得既突然又虛無。輕盈跳躍的鋼琴樂音,伴著女孩親親暱暱的動作與開懷的笑顏,不用言語,我們也知道她們的陷入。感情的變質就像感情的開始一般,來得意外且無跡可循。帶有濃烈渴望的文字於是失去了接收者,只能轉為利箭一次次反過頭來刺傷發送者。傷心無比的女孩從高樓躍下,跌入載著都市中另一個寂寞靈魂的肥滿身體。肥滿身體的主人是個大樓保全,毫無理由地迷戀在同棟大樓上班的一位美女,卻因為當班打瞌睡被辭退。工作不順,在家還要被哥哥和爸爸看不起,他買了玫瑰色的信紙,懷抱著玫瑰色的夢,寫了一封情書。只是在送信的途中…



食物、簡訊、書信、手語、觸摸、擁抱都是溝通的可能模式。就像電影不必很聒噪,就能感動觀眾一樣。片中特別動人的是穿插於三段虛構故事中的紀錄片:平實的拍攝Theresa寂靜的日常生活,寂靜地炒菜,寂靜地游泳,寂靜但有大量身體接觸地教書,以字幕而非旁白的方式緩緩道出Theresa的前半生,寂靜而震撼。Theresa特殊的一舉一動、老人佈滿皺紋的蒼老臉龐、保全肥滿的身軀、還有女孩間早熟的同性情慾,雖然可能引來對扭曲身體奇觀式的凝視,但是本片寂靜的特質卻讓有目的的凝視落了空。因為沒什麼特別扭曲的,沒什麼特別醜陋的,也沒什麼特別養眼的。一切只是在現代社會中靜靜發生,對愛情渴望的低吟:『Be with me…』



又盲又聾的Theresa宛若海倫凱勒的現代翻版,而《Be With Me》也的確勵志感人,以一個不說教的溫暖方式。紀錄片與劇情片、真實與虛構交雜的新片種,導演的態度和立場更顯鮮明,也讓盲聾教師的故事更易於觀看消化。在新加坡這個資本人力流動連結的喧鬧之都,邱金海挖掘攝下的故事,充滿寂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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