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和他和他》——陽光底下的現實與無奈

四年前，克里斯提安孟基伍（Cristian Mungiu）的《四月三週又兩天》（4 Months, 3 Weeks and 2 Days）令他自己成為金棕櫚大師後，他並沒獨佔鰲頭，反而運用這份鼎盛聲譽，竭力於提攜羅馬尼亞的新導演，前年推出由他編劇的五段式短篇諷刺作品《黃金年代狂想曲》（Tales from the Golden Age），就聚集了其他四位羅馬尼亞的新生代導演，而這部再接再厲於去年推出、由另一位新銳波巴丹喬治艾波提（Bogdan George Apetri）編導的第一部長片《她和他和他和他》（Outbound），故事雖由孟基伍原創，其實在改編過程中，被大幅轉化為艾波提自己的創作理念。

和《四月三週又兩天》一樣，《她和他和他和他》全片就是緊跟著女主角進行，但觀眾卻全然不知接下來的角色關係和故事走向。女主角從監獄中獲得釋放，她和在門外的司機會面，我們才得知她正計畫著一項行動。正如中文片名所揭示，本片分為三個段落，以女主角造訪的不同男性角色為分隔，第一位是在早上八點的安德烈，第二位是在下午一點的保羅，第三位是在下午四點的托馬。

在看到自己家門口的女主角後，安德烈馬上讓她進門，一開始我們可能會以為安德烈是他的舊情人，而從他們的對話中，我們也對自己的推測深信不疑，直到其後的對白讓他們的關係浮上檯面；保羅和女主角的關係，其實在第一段中便已被揭示，但女主角坐牢的原因，在本段之中才真正呼之欲出，並緊密推動著接下來的情節；托馬與女主角的關係也是在第一段中就被觀眾得知，而女主角的名字也終於在最後一段中被提及，但本片還是保持著一份懸疑性，讓托馬的真面目，和他已受到現實環境影響的性格漸漸浮現，並成為令人意想不到的轉折關鍵。

因2006和2008年推出的兩部短片而受到羅馬尼亞影壇新教父孟基伍重視的艾波提，非常注重《她和他和他和他》片中的影像著墨，而為之掌鏡的乃是以《1208全民開講》（12:08 East of Bucharest）、《警察，形容詞》（Police, Adjective）和《如果我想吹口哨》（If I Want to Whistle, I Whistle）等為台灣影迷熟悉的作品聞名的羅馬尼亞首席攝影指導之一：馬立伍斯潘杜魯（Marius Panduru），他精準捕捉到片中多處光影構成的美麗剎那，以及營造總是迷人的煙霧繚繞畫面，近距離跟拍和技巧非凡的運鏡，令我聯想到墨西哥攝影大師艾曼紐路貝斯基（Emmanuel Lubezki）在早期作品中的風采。

例如甫雙雙在今年坎城影展上並列評審團大獎得主的達頓兄弟（The Dardenne Brothers）和努里畢給傑朗（Nuri Bilge Ceylan），片中的某一個關鍵段落，又使我聯想到另一部精采絕倫的安德莉雅阿諾德（Andrea Arnold）的《發現心節奏》（Fish Tank），但這些新銳導演們仿而不抄、令人一再驚豔的純熟手法，再度完全印證在艾波提和他的首部長片上，《她和他和他和他》具備出色的影像和精準的節奏，和令人深陷於五里霧中、不到最後絕對猜不到結局的精采程度，以及在高明述說一則簡單卻扣人心弦的故事背後，透露出一份陽光底下仍充滿許多陰暗角落的現實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