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樹》──從誕生到永生的自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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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24

何其有幸,我能在連續兩年內經歷兩段可說是絕無僅有的觀影經驗,兩部作品都肯定是會令我永生難以忘懷的超凡傑作,去年是在倫敦看到的塔可夫斯基(Aleksandr


Kaidanovsky,1946–1995)的35mm版《潛行者》(Stalker,1979),今年便是能在其於坎城影展榮獲金棕櫚獎短短一個月後(以往幾乎所有當年的金棕櫚得主不是要等到年底的金馬影展,就是得久候到下一年)就能在台灣電影院中觀賞到、並有35mm及數位拷貝可供不同觀感的泰倫斯馬立克(Terrence Malick)的《永生樹》(Tree of Life)。



從發佈製作消息到問世,一向執著於完美、絕不向片商屈服的馬立克,總共花了長達六年的時間,但《永生樹》和他上一部作品《決戰新世界》(The New World,2005)的間隔,其實還沒有《紅色警戒》(The Thin Red Line,1998)到《決》的七年來得長,更別提從《天堂之日》(Days of Heaven,1978)到《紅》之間遙隔的20年了,只不過本片的檔期一延再延,所以更讓影迷們在屢次期待落空中望穿秋水,但馬立克完全不辜負影迷們的高度期待、呈現了一部他至今為止最具野心也最私密的作品,並可說是立即成為經典的另一部大師之作。



《永生樹》的故事主軸是一個典型的美國中西部家庭,從片頭時父母接獲兒子在戰爭中喪生的噩耗,我們便開始隨著影片在過去、現在與未來之間咨意穿梭著。突然間出現了宇宙中星雲的壯麗景象,很快地我們就知道馬立克試著帶我們回到生命起源的最初,一連串自然和生命形成的景象,或許會令人覺得這和國家地理頻道的節目毫無差別,但流暢的剪接和優美澎湃的配樂,都看得出馬立克在琢磨這個段落時的用心,其實它立刻讓我聯想起史丹利庫柏力克的《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essey,1968),兩者都毫無遺漏地傳遞了超脫世俗的悠遠宏觀(史特勞斯古典樂章的運用或許就透露了本片向《2001》致敬的意味)。



與其說《永生樹》是一部劇情片,不如說它是一部包含、甚至超越所有類型的獨特作品(這和去年的金棕櫚得主《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深刻地相互呼應)。馬立克破碎的片段敘事或許難以令人消化,此番安排卻像是帶領觀眾遨遊在主角的童年回憶之中,尤其是他和父親之間愛恨交織的複雜情結,同時他們面臨與親人生離死別時的巨大傷痛,也是只有他們才共同擁有的互通情感。當然,馬立克也再度突顯他以往作品中都十分重要的元素──自然的奧祕和力量,此外,像是喃喃自語卻字字珠磯的角色旁白也當然不會缺席,這些元素也都可和李安、宮崎駿等國籍各異的優秀導演們的作品產生連結,更看得出好電影無國界的真理。



馬立克始終毫不馬虎的技術層面,也在《永生樹》中表露無遺,和艾馮索庫阿隆(Alfonso Cuaron ,《巴黎我愛你》)共同闖出一片天的墨西哥攝影師艾曼紐路貝斯基(Emmanuel Lubezki),曾以《決戰新世界》中的絕美運鏡入圍奧斯卡,此次再度與馬立克合作、以《永》突破自我地創作出一次登峰造極的攝影作品,成功地營造出《永》穿梭在不同時空、現實與夢境的氛圍;而量多卻不濫造的新銳法國配樂家亞歷山大底斯布拉(Alexandre Desplat,《色‧戒》),同樣也超越自己近幾年已十分優秀的作品,完美地與路貝斯基的攝影相輔相成,證明他已有晉級配樂大師的資格。



《永生樹》雖然打著布萊德彼特和西恩潘的名號,其實他們在片中的戲份都不是最多的(西恩潘的出場時間更是稀少),最吃重的演員其實是飾演西恩潘少年時期的童星。說到這點,觀眾可能很容易在時空前後來回跳躍的過程中迷失方向,例如前一段戲中某個角色已故,後一幕該角色又再度出現,但若是已被跳躍型非線性敘事的影片(例如為《永》強力背書的名導之一克里斯多佛諾蘭的作品)磨練過的觀眾,反而會越看越有興致。即使《永》存在著相當多關於人類與神之間無解關係的探討,最終它還是回到一份以自然和愛至上的永恆精神。



在我觀看的場次上,難得能在台灣看到觀眾離席的情況,不但是在影片才開始不到20分鐘內,而且還是多達五位以上,這就必須再度欽佩發行公司的膽識和氣魄,願意冒險考驗台灣觀眾的接受程度,但事實證明,大明星的號召力並非萬靈丹,得獎作品雖然總必須面臨商業效益的考量,像《永生樹》這種千載難逢的經典傑作,在今後的歷史過程中,絕對不會如此曲高和寡地被遺棄和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