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誠勿擾》：淡淡的喜悅與滿滿的感動，來自真誠

最近幾年的華語影壇掀起了一股古裝大片的風潮，從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2000）開始，眾多的重量級導演紛紛以自己的觀點和步調拍出許多「驚」為天人的作品──有的讓人感到驚嚇，有的確實讓人感到十分驚艷──馮小剛導演的《夜宴》（The Banquet，2006）對我來說是屬於後者。雖然有人認為片中的對白有些不倫不類，但我卻喜歡這部電影中對角色的著墨和結局的意象，更對馮小剛導演留下深刻的印象。2008 年的金馬獎中，張涵予以黑馬之姿奪下影帝寶座，憑的就是馮小剛導演的大型戰爭電影《集結號》（Assembly，2007）。因此，在台灣觀眾的印象當中，馮小剛導演幾乎和這類題材略為沉重的大片畫下等號。

然而，對於對岸的中國觀眾來說，馮小剛導演還有其他不同的面貌，那就是賀歲喜劇電影，這亦是馮小剛導演奠定馮氏品牌的重要電影類型。包括《甲方乙方》（The Dream Factory，1997）、《不見不散》（Be There or Be Square，1998）和《沒完沒了》（Sorry Baby，1999）等，不僅在票房上告捷，同時也獲得不錯的口碑。可惜的是，台灣觀眾始終無緣在大銀幕上感受這類輕鬆的馮氏幽默，直到這部加入台灣演員──舒淇為女主角，徐若瑄擔任配角之一──的《非誠勿擾》，台灣觀眾總算有機會走進電影院欣賞不一樣的馮小剛。

《非誠勿擾》的主要劇情很簡單：「三無（沒公司、沒股票、沒學位）偽海歸」的秦奮（葛優飾）為了娶老婆，在網路上刊登一篇徵婚啟事，因而遇見梁笑笑（舒淇飾）──一位愛上優柔寡斷的有婦之夫，因此心如死灰的女子。兩人從此牽上一段不解之緣，最後成為彼此的最佳歸宿。看似平凡無新意的通俗愛情故事，若是交到其他導演手裡，或許只是一部過目即忘的爆米花約會電影。但是，在馮小剛導演巧手包裝下，除了融合時事、令人拍案叫絕的馮氏幽默對白之外，還有杭州西溪溼地和北海道的絕美景色，以及舒淇和葛優兩位實力派演員爐火純青的演技，將角色詮釋的有血有肉。無論是想看門道還是看熱鬧的觀眾，相信皆能從《非誠勿擾》獲得一大滿足。

如此輕鬆浪漫的劇情，馮小剛導演卻以一段很特別、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開頭作引子，那就是「分歧終端機」的發明。為了解決人類歷史上不斷分歧而引發出鬥爭，為了解決猜拳時會作弊的問題，秦奮以一個裝有把手的藍色圓筒，發明了這項看不出價值在哪的「劃時代產品」，甚至還賣出不錯的專利金。這段劇情的安排看似突兀，表面上是為了說明秦奮這有了點年紀、卻一事無成的人，還能毫無金錢方面的後顧之憂，專心相親、看豪宅、陪梁笑笑到北海道旅遊的原因；事實上，還點出了這部電影所要傳遞的中心主旨，那就是片名裡的「誠」字。而這亦是秦奮一連串條件組成的徵婚啟事中，最為重要的一點──非誠勿擾。

倘若人與人之間以誠相待，哪還會有勾心鬥角、口蜜腹劍、心懷不軌的行為發生？就算有分歧產出現，憑藉著一顆誠心，也能得以心平氣和地解決。相親在現代速食愛情的社會中，看似是一種食古不化、不符合自由戀愛潮流的行為。然而，在電影前半段接二連三的相親橋段裡，卻讓人意會到相親其實有一可貴之處。素昧平生的一對男女，要在一次相親的短短時間中認識對方，並了解彼此的價值觀、生涯規劃、人品等，勢必得掏出「真誠」來示人，否則根本別想覓得一段良緣。誠如秦奮在徵婚啟事中所揭示──劉德華和阿湯哥那種才貌雙全的郎君是不會來徵你的婚的──的一樣，時下年輕人在網路上交友多以假身分示人，要不就是過分自信將自己捧得跟一個「完人」似的，當然一見面只會落得空歡喜一場。兩相映襯之下，更顯得秦奮這般以誠待人是難能可貴了。

王子與公主的美滿愛情故事只存在於童話故事中而已，現實世界裡兩個人要交往甚至結婚本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有許多的問題需要克服、解決。秦奮在相親的過程中，遇見的不是男同性戀、墓地推銷員、性冷感的女人，就是為肚裡孩子找父親的年輕未婚媽媽和趾高氣昂的股票高手。反觀梁笑笑一心執著於一段不會有結果的戀情，只能躲在暗處談情說愛，鎮日借酒澆愁愁更愁，完全不似她的名字「笑笑」。兩位主角同病相憐，皆在愛情中找不著真誠，這成了馮小剛導演隱藏於《非誠勿擾》這部輕鬆愛情喜劇裡，對現代社會價值觀的一個強烈控訴。不過，作為一部賀歲電影，這樣的劇情走向未免過於沉重。因此，這般的冷嘲熱諷被馮小剛導演巧妙地融合在一句句幽默的台詞裡，讓搞笑多了一點睿智的層面，而不會使人覺得空泛無物。

除此之外，電影中的取景也是值得稱許的地方。馮小剛導演不僅將場景帶到杭州新興的風景旅遊區──西溪國家溼地公園，還拉拔到日本的北海道取景。大量優美如畫的空景拍攝，為電影添加許多屬於「靜」的元素，使得電影的步調緩慢下來，讓觀眾獲得片刻的心靈沉澱。以風景的靜，襯托主角心情的騷動；以步調的緩慢，壓制現代生活的快速。《非誠勿擾》就是一部舒服的電影，如同電影海報上令人心曠神怡的淡藍和淡紫漸層交替，如同舒淇那一抹發自內心、淺淺的微笑，毫不矯揉造作，盡是真誠的感動與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