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院線精選影評】經過

28
2006-09-04

由故宮出資拍攝,桂綸鎂主演的《經過》在第二週雖然減少一廳放映,但是傳出第十天即打破百萬票房門檻的消息,令人為過去關注原住民議題,曾經拍攝《夢幻部落》與〈風中的小米田〉等片的導演鄭文堂感到高興。



這是繼《無米樂》之後,第二部原本票房不被看好的國片,在準確的包裝與行銷下,成功凸顯影片價值,吸引特定觀眾群的例子。《經過》由於背負著故宮自己也想極力擺脫的包袱,原本就是一部導演口中很難完成的「命題作文」:既要對於故宮所經歷與象徵的歷史與國族意含有所呈現,又要強調當下活潑鮮明的現代感,處理不當很容易就會淪為宣導片被打入票房冷宮。所幸鄭文堂電影擅長刻劃人物,加上桂綸鎂鮮明的現代都會形象,讓這部步調稍嫌緩慢,故事線也不單純的「歷史電影」有相當可親的「人味」與電影魅力。



影片的劇情並不複雜,桂綸鎂所飾演在故宮擔任助理研究員的靜,從小聆聽故宮自大陸搬遷來台的故事,一直渴望能夠進入傳說中的後山山洞,一窺究竟。同時,她也暗戀著戴立忍所飾演的作家學長東橫。東橫正為故宮的歷史對老館員阿超伯作口述歷史的記錄,自己多年感情卻生變,要替故宮撰寫的文章也苦無文思。由日本特意到台灣來一睹蘇軾〈寒食帖〉真蹟的年輕人島(蔭山征彥飾)意外帶給靜一份心靈契合的感覺,也為她與東橫長久以來的暗戀關係帶來了變化。影片末了觀眾會發現原來〈寒食帖〉與島之間有份極其私密的關聯,靜與東橫也因此對於生活、時間以及人與人之間情感有了新的體悟。



在這個看似處理台北現代都會年輕人感情面的情節裡,鄭文堂所涵蓋的歷史與文化層面的廣度與深度相當驚人。阿超伯的口述配上靜童年深受吸引的畫面與動畫鏡頭,讓故宮這段極具國族象徵意義的歷史成為一則傳奇。影片開頭東橫經過街頭拉著南胡的盲人面前,地上擺著一只破碗,寫著「人生缺憾,一碗承受」,接著是靜與東橫等一群友人到橫貫公路的太魯閣遊玩的鏡頭。這句話饒富哲思地隨著電影發展,不僅關連到幾位角色個人情感的缺憾,也配合像是「東橫」與太魯閣等影射台灣的符號,在象徵的層次上隱喻故宮以及中華民國政權與台灣這個島嶼的歷史淵源。片中主要的文物〈寒食帖〉是蘇東坡被貶抑後寫下的心情抒發,後來曾經流落日本,並經歷大地震幾乎被毀,在日本被修復後回到台灣的故宮博物院。當這段許多國人並不熟悉或是已經淡忘的歷史在片中被揭露時,《經過》這部影片完全將個人情感、文物典故、故宮歷史以及台灣的國族認同納入影片多層次的意義體系裡。



鄭文堂是我認為國內目前少數能夠處理如此嚴肅的議題,卻又十分貼近年輕觀眾的導演。台灣電影自八0年代的新電影時期開始,對於鄉土、歷史與社會有高度的關懷,也因此影片往往顯得嚴肅與疏離,無法吸引比較年輕的觀眾群。《經過》雖然還不能算是一部成功結合藝術與商業元素的國片,但是從影片在演員、剪接以及鏡頭的選擇與設計上都可以看到鄭文堂刻意要拉近影片與觀眾之間的距離。桂綸鎂自《藍色大門》後成熟許多,表現也更令人驚艷。她台北味十足的現代氣質與率性的表演方式,都使她無疑具備台灣電影期待已久的新一代電影明星潛力。片中簡單幾個鏡頭呈現她的成長以及與母親的電話互動,都是當下五、六年級能夠認同的角色,而她不輕易妥協的個性以及對於理想的追求也能夠打動更年輕的觀眾。



除此之外,影片也在生活的層次上提供一個在變動快速社會中幾乎要無法喘息的現代人一個清新的提醒,同時也是影片為出資的故宮博物院作的最佳宣傳:古典藝術能夠提供現代生活所缺乏的精神內涵。不論是靜在故宮內介紹的國畫山水或是島所觀看的〈寒食帖〉,鏡頭在這些藝術作品上慢慢橫搖,提供大多數觀眾可能已經不再習慣的一種緩慢時間感。片中穿插幾個東橫隨著阿超伯打太極拳的鏡頭,更是凸顯這些相對於公車、捷運以及餐廳喧鬧所代表的現代都會生活的一種寧靜。不論在政治、社會、或是個人情感上,這份寧靜的追求正是《經過》透過一個以故宮為背景的故事所要傳達的意義。



《經過》在開頭的片段中有一景透過移動中的DV景框拍攝故宮大門的鏡頭。景框外的故宮模糊不清,但是微微晃動的DV攝影機卻牢牢抓住故宮熟悉的尖塔與主建築的階梯。那是我童年時曾與家人從台中北上旅遊,印象深刻的故宮大門。在簡單的電子吉他配樂陪襯下,這個鏡頭讓故宮又勾起了我的懷舊與好奇。看完《經過》,我覺得我該再回故宮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