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贗品都有其真實面:《寂寞拍賣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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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04
《寂寞拍賣師》(The Best Offer)是義大利名導吉斯皮托那多利(《新天堂樂園》Nuovo Cinema Paradiso、《海上鋼琴師》The legend of 1900)的第二部英語作品,華麗眩目又不失精緻格調的場景設計,搭配悅耳動人的配樂,再加上傑佛瑞羅許精準到位的演技與文雅講究的台詞,讓此片儼然如同片中一件件的畫作般,是個完美的藝術作品,給予觀者一場視覺與聽覺的極致饗宴。
 
 
《寂》片以傑弗瑞羅許飾演的佛吉爾.歐德曼獨自在高級餐廳用餐為開場,身為享譽盛名的拍賣師,佛吉爾不僅備受禮遇,餐廳裡顧客頻頻關注的眼神,象徵了他的名氣與聲望,但同時,也突顯他獨自用餐的寂寥。儘管事業成功,佛吉爾的私生活卻是一張白紙,在拍賣會上呼風喚雨的他,私下卻是個沉靜、冷漠的人,不願與人深交,也害怕碰觸他人,有著些微社交恐懼症(social anxiety disorder)的傾向,尤其克服不了面對妙齡的年輕女子時所產生的焦慮與不自在。
 
某日,佛吉爾接獲一件拍賣生意,委託人克萊兒.伊貝森(希薇亞侯克斯 飾)希望佛吉爾前往她的住處鑑識與處理可拍賣的藝術品,然而,幾次安排會面的約會,克萊兒都未出現,讓佛吉爾大為光火。第一段對話中,佛吉爾在電話裡強烈表達他的不滿與不受尊重,他斥責:「In my 36 years in this business, never has anyone had the gall to keep me waiting 40 minutes in the rain.」,表示以他德高望重的身分,從來不曾被誰放著空等四十分鐘。這裡他使用「have the gall to . . .」,「gall」這個字作為動詞有擦傷或激怒等意,而「have the gall to . . .」則可用來形容「厚顏無恥地做某件事」,佛吉爾用以指責克萊兒竟然如此厚臉皮地放他鴿子,讓他顏面盡失(disgrace)。
 
 
佛吉爾會這麼憤怒其來有自,他事業的成功,充分展現在他主持的拍賣會上。他神采飛揚、專業謹慎又不失幽默的主持方式,具有全然掌控大局的風範。此外,他對藝術品的高度鑑賞力,也是無庸置疑。
 
第二段對話中,他陪同顧客前往評鑑一幅名畫的真偽,對比於一旁的鑑識員拿著放大鏡仔細端詳,佛吉爾僅輕瞥幾眼就知道是幅贗品。這裡他使用最常見的「fake」,除此之外,「forgery」、「counterfeit」等字也有贗品之意。佛吉爾接著解釋畫作是十六世紀知名贗畫師(forger)薇莉安緹之作,而她的作品雖然是偽造品,但她總會不著地留下一些細微的個人記號(personal code),在贗品裡留下一絲屬於她的真實。佛吉爾清楚地表示薇莉安緹所留下的記號通常會在極小的細節中,如織品的皺摺(drapery)裡,而在他們所看的那幅畫作中,薇莉安緹則將她名字的「V」留在畫中人的眼眸中。佛吉爾用了一個否定式的句型來強調肯定的立場:「The beam of light on the iris is nothing if not a “V,” that is Valiante」。「nothing if not」這個句型看似皆以否定詞組成,但在兩個否定字負負得正之下,反而表達了極其肯定的意思,如:「My father is nothing if not honest.」,若直翻這句話應該是「我父親如果不誠實就什麼都不是」,然而,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應該是「我父親是個很誠實的人」。
 
佛吉爾對於藝術的造詣在彈指間能辨真偽之中可見一般,但在藝術界有著崇高地位的他,卻被年輕的克萊兒挑戰、愚弄。儘管對她感到憤怒不滿,佛吉爾的好奇心卻在無形中被這位不畏懼他的神秘女子給牽動。他在某次意外中發現,從未現身的克萊兒,原來患有廣場恐懼症(Agoraphobia),無法走出家門,因為害怕人群與空曠的場所,因此才頻頻與佛吉爾失約。
 
瞭解克萊兒的疾病之後,佛吉爾的態度轉變了,一方面對於素未謀面的她感到無比好奇,另一方面因為自己有類似的焦慮症而對她感到同情與憐惜,同病相憐的兩人進而發展出一段似有若無的情愫。然而,無法見面的阻礙,加上克萊兒陰晴不定的情緒問題,儘管心門已被打開,佛吉爾卻仍遲遲無法跨出腳步。感到挫折又苦惱,佛吉爾開始向機械工程師勞勃(吉姆史特格斯 飾)討教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年輕帥氣的勞勃,周旋在不少女人間,享盡豔福,看在佛吉爾的眼裡,是他一輩子無法成為的情場玩家,也因此,非常了解男女之事的勞勃,便成了佛吉爾的愛情軍師。憑著拍賣師的直覺,佛吉爾認為他在克萊兒家發現的老舊齒輪零件拼湊後應該會是件藝術作品,因此將這些零件拿給勞勃組裝。某晚,正當勞勃興沖沖的告訴他這些零件所組成的機器人即將成形時,卻發現佛吉爾鬱鬱寡歡。佛吉爾表示他認為勞勃非常厲害,是「a force of nature」,這個形容通常指的是大自然現象,表示某些人類無法掌控的事物,但若用來比喻某人,就代表某人有著異於常人的強大能力。佛吉爾接著若有所思的望著機器人說,他就像這具半成品的機械(contraption)一樣不完整(incomplete)。
 
晚餐時勞勃問佛吉爾,為何從未結婚生子,而佛吉爾回答:「The regard I have for women is equal to the fear I've always had of them . . . and to my failure to understand them」,這裡的翻譯非常適切,清楚呈現佛吉爾對於女人的尊崇與畏懼。女人對他而言就像他收藏室裡的無數美麗畫作,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儘管他極其渴望她們的陪伴,卻永遠隔著一幅畫的距離,既親近又遙遠。
 
 
從未受到愛神的眷顧,佛吉爾卻在遲暮之年遇見了讓他動心的女人。然而,愛情的真偽是否如藝術品般清晰可辨?一個從畫中走出來的謎樣女子,勾動著佛吉爾心中乍醒的愛戀與慾望,他緊抓不放的青春小鳥,初嘗到的甜蜜滋味,美好的幾近不真實。深陷真情假愛、假情真愛的遊戲裡,當局者只能越陷越深,直到大夢初醒後,發現自己仍舊身處在那無盡的灰色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