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然的民謠詩篇:《醉鄉民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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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04
在歌頌成功的好萊塢,反其道而行的《醉鄉民謠》(Inside Llewyn Davis),顯得獨樹一格。故事背景設定在巴布狄倫(Bob Dylan)走紅前的60年代初期,懷舊的時代感充斥於影片中的每個角落,復古的民謠曲風穿插其中,剛喪失歌唱夥伴的民謠歌手路恩戴維斯,在灰濛濛的紐約駐唱酒吧中,他真誠地自彈自唱,尋找能讓他一舉成名的突破點,然而高不成低不就的他,在日復一日的輪迴中,始終沒有逃離現實的殘酷,只能坐倒於黑巷中黯然苦笑。
 
 
事業不順遂而身無分文的戴維斯,靠著投宿朋友家中的沙發過夜。一個霧濛濛的早晨,他醒於教授朋友戈費恩家中的沙發,正當他背起屈指可數的家當,開門準備離開時,戈費恩養的貓趁隙從門縫溜出來,門應聲關上,無可奈何地,戴維斯被迫帶上這隻貓,寄居流浪到下一間公寓-吉姆和琴的家。怒氣沖沖的琴,劈頭就叫戴維斯解釋為何會有隻貓在她家,他文不對題地回應說這不是他的貓,並用snuck(原型:sneak)out這個動詞,來強調這隻貓是鬼祟偷溜出來的。居無定所的戴維斯,經常在對話中出現crash一詞,這裡指的當然不是衝擊或撞擊,而是表示「借宿在其他人的家中」,屬於比較口語的用法。此時,琴遞給他一張寫著「我懷孕了」的紙條,讓他已經一團混亂的人生,頓時更加雪上加霜。
 
琴對於戴維斯從來不客氣,抑或是愛之深責之切,一場在咖啡廳的對手戲中,琴忍不住質問戴維斯對未來的打算,他則一貫地想要打哈哈過去,惹的琴更無法理解,但同時戴維斯也無法認同,琴只是把音樂當成達到理想生活的途徑,他指責她是careerist和square。careerist是帶有負面意象的辭彙,表示不擇手段以達到某種目的,而square字面上的意思是方型,由端正四方的形狀,延伸形容一個人無趣而傳統守舊,活在框架裡面。面對琴的連串指責,戴維斯幽幽地回應,「It's a bad thing to throw on my face.」,throw on my face這個詞組非常生動,彷彿活生生地潑了一臉冷水在對方身上。另一場在公園裡,兩人爭鋒相對的橋段中,戴維斯丟了一句「Have you ever heard the expression it takes two to tango?」,似乎完美描述了他們的關係,it takes two to tango,跳探戈要雙人才能起舞,意思就是中文的「一個巴掌拍不響」。
 
 
為了一個在芝加哥的試唱機會,他搭上便車,展開一段諸事不順的公路之旅,幾經波折,他總算來到The Gate of Horn(50和60年代間,舉足輕重的民謠樂場所),希冀能夠為自己贏得演出機會,甚至是唱片合約,在老闆格羅斯曼的面前,他一如往常的自彈自唱,唱畢後是一陣緊揪著心的沉默,格羅斯曼冷冷地丟出一句他不覺得這能賣錢,用「You’re OK. You’re not green.」來形容戴維斯,green在英文中可以代表很多東西,像是「忌妒」或「金錢」,但在這裡是「很嫩」的意思,源起自尚未成熟而呈青綠色的水果,由於這邊用否定式,表示格羅斯曼認為戴維斯是有經驗的歌手,歌唱技巧無庸置疑,但就是缺乏打動人心的特質。
 
整部片中還有個靈魂般的角色,就是那隻搶戲的貓,究竟這隻貓的影射為何,幾乎是眾說紛紜,而隱晦難解的隱喻,正是導演柯恩兄弟的特色。有人說貓就是路恩戴維斯,他一直不停地問貓叫什麼名字,就像是他對於自我身分認同的迷失;但也有人說貓其實是戴維斯自殺而亡的音樂夥伴,是他難以無法放手的痛苦過去。兩種詮釋方式都說得通,端看觀者的解析角度而定。
 

影片並沒有明確的頭尾,而是用100分鐘追隨戴維斯一週的生活,在他真摯的歌聲中聽的到他的實力,但卻聽不到賣點,他的歌聲宛如他的性格,拒人於千里之外,充滿著距離感,難以帶給聽眾共鳴,和日後竄紅的巴布狄倫相比,正如同格羅斯曼所言,他就少了點能夠打動人心的特質。貫穿影片的灰濛色調,反射出他的心境,有志者事竟成彷彿是神話,很多時候,堅持努力並不一定能和結果成正比。路恩戴維斯依舊是柯恩兄弟擅長刻畫的、社會標準下的魯蛇人物,但和以往最大的不同點在於,他充滿讓人無法苛責的氛圍。《醉鄉民謠》絕非好萊塢典型的勵志片,而是一齣充滿黑色幽默,且直搗觀者心坎深處、讓人忍不住惋惜的民謠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