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向「錢」看：《隨心所欲》

「人生如戲」是喬治與琳達這對都會夫妻檔的人生寫照：當他們滿懷興奮地買下紐約精華地段的昂貴公寓時，根本料不到兩人竟同時在一夕間失去工作！無可奈何，喬治帶著妻子到亞特蘭大投靠兄長。路途中，因緣際會來到一個彷彿遺世而獨立的嬉皮村「極樂世界（Elysium）」。一開始，這裡烏托邦式的生活哲學，令夫妻倆幾近抓狂；但隨著停留、相處的日子漸長，這樣的生活也讓他們開始重新省視自己的價值觀與看待人生的態度。

 

其實紐約這間昂貴的公寓，是因琳達的堅持所買。務實的喬治雖勉為其難，但因認為已有穩定收入，也就妥協了。這天上班，一位堅持單身主義的同事在得知喬治的狀況後，戲謔地問：「怎麼會這樣？」但這是反詰語氣，而他早已備好答案「It’s all about the Benjamins, my friend, the Benjamins.」美元最大面額的紙鈔上是美國開國元老Benjamin Franklin，因此這裡的Benjamins指的是「金錢」。

 

 

 

本段字幕譯作「一切都跟前伯伯有關，錢伯伯」。嚴格看來，這是直譯。我們常常不經意地用了英式中文卻未察覺其不符合原本的中文語法。「It’s about . . .」這樣的用法在英語對話中常出現，但其語意卻因情境而異，中文的表達方式也該隨之而變，若總是將之譯作「關於」並不精準。例如本橋段，那位同事想表達的是：相對於喬治即使超出能耐，還是對老婆處處妥協，他寧願顧好自己的錢，一個人活得逍遙自在。此外，字幕翻譯還需務求精簡。劇情的發展不間斷，觀眾沒有時間消化多餘的文字。因此，同事的這段話「我才不需要有人叫我去買我買不起的東西。一切都跟錢伯伯有關，錢伯伯。」建議調整為「何必找個人管我花錢？錢就是要通通留著自己用。」

 

諧音字很好玩，中英皆然。失業成定局，喬治與琳達只能向都會生活告別，投靠亞特蘭大的親戚。這天搬家，琳達顯然悶悶不樂；而一同忙進忙出的丈夫似乎決意提振士氣，自顧自地說笑著「They call it ‘Hot-lanta,’ isn’t it funny?（他們稱那邊為『亞熱蘭大』！很好笑吧？」英語的「At」與「Hot」發音相近，而中文的「熱」與「特」也正好押韻，使得原文與字幕相映成趣。事實上，如此巧妙的對照頗為難得，兩套本質相異的語言系統，憑其邏輯所衍生的文字遊戲自然大不相同。面對這創意和語感的考驗，譯者就見招拆招吧。

 

 

英語對話的某些用語，對觀眾而言或許耳熟能詳，但其典故、含義卻不一定廣為人知。「極樂世界」中，最令喬治與琳達抓狂的是屋中沒有門──包括廁所與寢室，也因此能上演一些逗趣的橋段。當喬治剛剛坐上馬桶時，「極樂世界」的一位嬉皮老兄竟冷不防地出現，還表示要幫忙「解決便祕問題」。驚嚇過度的喬治立刻婉拒，本希望就此打發對方離開，不料這位老兄非但賴著不走，還立刻引經據典「If it ain’t broke, don’t fix it.（如果沒壞就別修理。）」此名言語出美國卡特總統時代的財務官員Bert Lance，當時他藉此語指當時政府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卻拼命管。由政商管理的角度看來，這是極無效益的運作方針，但放在此尷尬橋段中，顯得十分滑稽。而喬治的回應「That’s the bottom line, right? 」其中的“bottom line”是常用語，指某事物的「重點」，這裡指喬治婉拒之詞的重點：上廁所哪需要幫忙！然而原譯「最基本的」，與前後文搭配起來略顯突兀，可考慮調整為「沒錯，所以不用幫我了。」

 

而喬治終究沒能安靜地處理「民生大事」，因為又有一個人闖入廁所。原來，嬉皮老兄曾聽「極樂世界」女主人凱西說喬治很逗趣，於是不管時機是否糟到不行，還是想來會會他。說曹操，曹操到，此時凱西出現了，她顯然有聽見話題主角正是自己，於是說「My ears are ringing.（我耳朵癢了）」又是另個與中文相對應的英文常用語。

 

 

《隨心所欲》（Wanderlust）在幽默詼諧的外表下，訴說著許多都會人的經驗：昂貴的生活開銷、激烈的工作競爭、無盡的焦慮。片中這對夫妻帶著憂愁啟程，讓觀眾一同參與他們的轉變，甚至跟著重新思考財富真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