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長壽的聯邦調查局長：《強‧艾德格》

「只有你才能光宗耀祖」、「快人」──母親的期許和同事的戲言一同勾勒著胡佛的人生。20年代到70年代的美國政壇上，他表現傑出且平步青雲、創立聯邦調查局、歷經八任總統，致力打擊犯罪和激進的社會主義份子。家庭中，母親一直是胡佛的人生重心，她的期待和教誨深深左右著兒子的為人處世。但光明之處必有陰影，胡佛局長的政治生涯後期，因掌握太多政府高層的祕密而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又其執行司法公權的手段為人詬病，即使立功無數，仍免不了受抨擊。另一方面，時代巨輪總是無情輾過路面上凸起的小石子；在那世風保守的時代裡，變裝和同性戀是不容於社會的恥辱之疾，而身為公眾人物，更是只能低下頭，配合平坦的道路。因此，胡佛局長在本片《強‧艾德格》（J. Edgar）中若隱若現的癖好與性向，只能留予世人無限想像。 

當年輕有為的胡佛受長官賞識而提拔為查緝激進團體的領導者，他的事業首度往前跨了一大步。這令人雀躍的好消息，胡佛理所當然要第一個和母親分享，豈料母親卻鎮定得幾近冷漠──她為兒子設想的成就可是遠超過一個部門的組長呢！然而，她也知道這是飛黃騰達前的必經過程，往後壓力會隨著擔子越來越沈重，於是突然問道「艾德格，你有抽煙嗎？」正沈醉於新職務的胡佛先是一愣，然後才坦承“Doesn’t come naturally, mother”原來，母親要艾德格試著抽煙作為紓壓的管道。這或許是他唯一不肯向母親妥協的事情，遂以這句常用語表達自己實在不習慣（事實上也不喜歡）抽煙。

原譯雖沒使用台灣的時下用語「不是我的菜」，卻言簡意賅，顧及螢幕裡角色的言（措詞）形（形象）相符，也照顧螢幕外不習慣新潮用語的觀眾。現代人視為健康殺手的香煙，以往可是紓壓良方，甚至能依醫生指示而抽。原來，今日我們習以為常的觀念，半世紀前可能全然不同。

無論被抓住把柄的高官們有多厭惡胡佛，他為美國檢調體系所作的貢獻不可抹滅，而其中最為人所知的就屬中央指紋資料庫的建立。這套完整而科學化的系統大大提升了辦案的效率；然而就像所有劃時代的發明一般，指紋資料庫一開始也被當作笑話看待。胡佛開始推行指紋系統後，某天來到司法部長辦公室會晤。一開始，胡佛就展現出他的「快人」本色，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堅持帶來多大的效益，而Stone部長只得硬生生打斷他，並直指胡佛的指紋資料庫是“hodgepodge”。

這個長相有趣的複合字由“hotch-potch”變形而來──這本是一道混合了蔬菜、馬鈴薯和肉的雜燴燉菜；後來不僅字型轉變，連意義都延伸，用以指事物就像大雜燴一樣「雜亂無章」。此橋段中，部長正是以此形容胡佛的指紋系統。值得慶幸的是，約談後，胡佛也終於取得部長的信任與重用。

胡佛當上局長後，請秘書甘帝小姐幫忙徵助理。這個喬段中，甘帝小姐幫胡佛安排了與應徵者的面談。他卻突然說“[. . .] They don’t look up to me.”一般而言，多數人會反射性地將這片語理解為「仰望」，比喻尊敬的心理。出於善意，甘帝小姐當然立即表示不可能。但事實上，胡佛所謂的“look up”是指真正的「仰望」，是肢體動作。這彷彿一個小文字遊戲，我們早已習慣將無形的心理狀態寄於具象化的比喻中，卻忘了這些片語／常用語偶爾也會回歸到其字面上的意義。當然，能幹的甘帝小姐立刻就解決了老闆的擔憂：將胡佛的座位墊高。

電影後半段來到胡佛的事業巔峰，他因接連將多位惡名昭彰的歹徒繩之以法而成為媒體新寵。面對鎂光燈和鏡頭，胡佛看來怡然自得。一次調查局大獲全勝後的記者會上，一位記者識相地將調查局近日來緝拿到案的所有壞蛋再搬出來數一遍。此舉自然令胡佛局長更加意氣風發，但在接受眾人掌聲的同時，也不忘謙虛一下“let me clarify without a shadow of a doubt . . . this was a ‘we’ job, not an ‘I’ job.”首先，前半句譯作「讓我澄清疑雲」，其實仍有調整空間。「疑雲」並非口語化的措詞，通常出現在文章標題或電影名稱中。這裡則以中文口語表達最為適切，例如「我得聲明」本段後半句倒是翻得貼切，胡佛用自創的語詞，直白地點出追捕罪犯是靠團隊合作，絕非他一人能力所及。英語是由拼音方式所組成，因此很容易自創文字套用在需要的情境中。這種創意常見於美國電影中，往往能為劇情增添一些樂趣。

當胡佛向助理Clyde表示希望他未來能接班時，這位得力助手卻加以拒絕；他知道自己不像老闆，他只願待在幕後、擔任幕僚的角色。胡佛面對鏡頭與鎂光燈怡然自得，當受到眾人讚揚，也不忘說些漂亮的場面話，將功勞歸給大家，也讓他的形象得以加分。作一位公眾人物的確需要穩健的台風和八面玲瓏的技巧。然而這些特質也令胡佛遭受許多人的質疑和抨擊，認為他搶居部下們辛苦建立的功勞。無論褒與貶，胡佛對美國司法體系的影響力無可否認，但另一方面，他蒐證的手段也常遊走於法律邊緣。胡佛充滿秘辛的一生如同一幅不完整的拼圖，後人總是只見畫的一部份，缺漏的幾片拼圖，在這位調查局長辭世時也一併帶走了。

照片引用自【開眼電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