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倒數計時:《戀愛離線中》
傑森和蘇菲相信,這是他們人生的最後一個月。這對情侶正在邁向不惑之年的途中,再過一個月,他們就要去接—這隻受傷的流浪貓「爪爪」,牠必須先留在收容所修養,之後才能跟新主人回家。醫生說「爪爪」頂多剩五年的壽命;這五年中,兩位主人不可能放心離家衝刺事業。但五年後對傑森和蘇菲而言,即將是人生的新階段,到時一切塵埃落定,追求任何夢想都為時已晚。換言之,等待「爪爪」到來的這一個月,正是享受人生,活出自我的關鍵時期!
於是,這兩人分別著手追求人生價值。傑森開始關切環保問題、而蘇菲立志每天創作一支舞蹈。然而,滿載期望的新生活卻出現了轉折:傑森買下的一幅素描背面寫有支電話號碼,某日卻被終日在家等無靈感的蘇菲發現,平靜的生活掀起了波折。
《戀愛離線中》(The Future)本片由飾演女主角的Miranda July自編自導自演,以小品的風格拍攝完成。影片開頭充滿神秘感,卻引人入勝。全黑的背景下,由「爪爪」的獨白道出牠與他們相遇的故事,接著,再介紹男女主角出場。
開場這段獨白隱藏了翻譯的學問。當一喬段由單一角色的獨白所構成,翻譯若沒有顧好前後文的對應,就容易失去連貫性。在中文語法中,「你在外面待過嗎?是嗎?(Have you ever been outside? Yes?)」這問句的答案應當是「有」或「沒有」,因此「爪爪」的自答若改為「有嗎?」可提高譯文的流暢度。
另外,「爪爪」本為街貓,受傷掛彩是家常便飯。這段獨白既然是全片的開場白,應該盡量強有力地帶出接下來的故事背景,可考慮改譯為「你混過街頭嗎?有嗎?那你一定了解其中的黑暗面。」
在收容所,傑森面對著牆上許多標著價錢的畫作,其中一幅素描是身旁小女孩嘉碧的父親所作。她很不捨這幅畫,更不解為何沒人要買,而父親只是淡然地回應她:「Maybe it’s just no one’s cup of tea.」這是一個常用片語,字面上看來「茶」和「素描」似乎八竿子打不著,但飲茶的「口味」和欣賞藝術的「品味」一樣,對味與否,因人而異,因此英文說“It’s someone’s cup of tea”就如同中文「對味」的意思。接著,考量英文語法經常用被動式,但中文並不興此道,原本嘉碧的話以「英式中文」翻成「別人的都被買走了……」,可考慮調整為「別人的都賣掉了……」較符合中文的說話方式。看見小女孩滿臉失望,傑森連忙試圖救火,他說:「It’s my cup of tea.(這張我愛)。」也把改變他和蘇菲人生的轉折帶回了家裡。
這一個月的等待,對「爪爪」而言,尤其漫長。牠用獨白寫日記,其中包括傑森和蘇菲來探望牠的狀況。有時候,字幕翻譯毋需照本宣科地「忠於」原文,也可以達到很好的效果。由於「爪爪」的內心戲會配合牠的動作和聲音,因此,譯者就直接以「呼嚕聲」代替獨白的敘述(made the sound that means . . .),同時再配合背景音效,使整個句子變得更生動、更口語化。
待在家中已快一週,蘇菲卻對新舞蹈始終毫無頭緒,倍感挫折,無意間和對面鄰居對上一眼,看到這位年輕女人看似生活順遂,她的心裡更不是滋味。當傑森傍晚回到家,她再度瞥到那位鄰居,顯然過完了充實的一天,又要出門約會去了。此景令蘇菲發牢騷:「That woman really has her shit together, I can tell she’s just totally carpe diem.」前句較常見,其中的口語化片語“has someone’s shit together”視情境可有許多翻法。本段譯文「對面那女人真的很愛打扮」翻出了蘇菲那股微酸的「不爽」之感。但後句片語“carpe diem”較不常見。當今英文的一些用語,仍受拉丁文影響,這個片語即為一例,但若換句話說成“seize the day”,肯定就不陌生,也正如翻譯文「……只是個及時行樂的人」。
面對這場牢騷,傑森有點心不在焉地回道“she’s a lonely spinster”,直翻為「老處女」,一點都不違背原文句意。但真正的技巧在於譯者是否能融入觀眾所熟悉的新潮用語,如同本段「她是敗犬啦」便能快速引起共鳴。然而接下來蘇菲的回應“No, that’s one tough cookie”被誤譯為「你好毒」。乍看之下,蘇菲似乎是在譴責丈夫的毒舌,但這番話實為表達相反看法。蘇菲認為那女人不是敗犬,而是「女強人」。此時蘇菲心中勾勒出的形象,在現代社會中十分普遍,是經濟自主又生活獨立的年輕女性。
無聊和好奇是一種危險的組合,引誘人做出各種可能改變生命的決定。蘇菲偶然發現素描背面的電話,撥了號碼後和這名陌生人展開一段幾乎不著邊際的對話。對話終了之前,對方坦言“that was a funny conversation”這裡將“funny”翻作「好好笑」。但若配合說話者當下的表情,會發現他想表達的其實是「古怪」。或許以中文來看,本段也不算誤譯;好笑也可以是因為古怪。
英文就像中文,總有些「同字/詞異義」的例子,這時候譯者往往需借助對話前後文或是情境—比如人物的肢體表情等—以斟酌最適切的翻譯。
本片字幕翻譯的風格十分口語化,相較於一般的照字翻法,也算靈活,配上閑靜卻耐人尋味的劇情,身心都得以放鬆。
劇照引用自【開眼電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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