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找麻煩》It’s Complicated

愛情有時候的確很麻煩；它會在人心中激起愛恨情愁，因而把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很複雜。珍和丈夫傑克離異多年，各過著不同的生活──珍獨立將三個孩子拉拔成人，傑克則再娶了年輕貌美的艾妮絲，並育有一子。這段歲月中，他們始終保持友好的關係，然而始料未及的是，他們么子路克的畢業典禮和傑克妻子的缺席為兩人製造了獨處的機會，兩人的友誼竟順水推舟的在一夜之間重新燃起過往的愛情。

表面上珍和傑克當然對這段「外遇」絕口不提，但久別重逢的親密摻雜著罪惡感，加上傑克在新家中的鬱悶，以及珍自認「搶回」丈夫的成就感，種種情緒雖彼此矛盾卻又相輔相成。好似珍的處境還不夠複雜，老天卻讓珍的桃花運卻選在此時綻放：除了傑克，她的室內設計師亞當也有意追求獨立又充滿女人味的珍。珍與傑克竭盡所能地瞞著親朋好友維持這段難以定義的「超友誼」關係，直到紙終於包不住火……。

珍和亞當初次見面是為了討論家中的改裝工程。當時對新戀情毫無興趣的珍拒絕裝設男女分用的洗臉台：“In my bathroom, no his and her sinks.”亞當雖明白她的意思，卻不打算輕易放棄，試探性地問：“And you don’t think in the future you might want a “his”?”大家，包括珍，都聽出亞當的言下之意，但珍卻接著回答：“Oh god, you’re talking code about my life.”（直譯：你在解讀我的生活密碼。）

無論從英文、中文、口語或文學的角度來看，這句譯文的評價都不會太高：它無法在一瞬間傳達出明確的意義。珍的不耐煩來自於亞當的拐彎抹角：她不想談感情，更不喜歡別人試探她的心思。而所謂的“code”直譯為「生活密碼」並不恰當，以這個橋段來看，或許可以利用珍的語意來翻：「拜託，別拐彎抹角地問話。」在句型上，縱使劇中人物所言並非否定，有時也可以把譯句轉化一下以求句意貼切。如此字幕翻譯便是靈活的，而非照本宣科地有什麼翻什麼。

整體而言，本片的字幕翻譯有個問題：譯句不夠口語化。雖然並不妨礙觀眾理解，但若能稍加改寫，即可大幅提升觀看影片時的流暢度。當珍再也不敵歲月作怪而臉皮鬆垮時，珍去徵詢整形醫師的意見，說出她的困擾“My left eyelid is really saggy, sometimes I find myself holding it up when I’m watching TV or reading.”（直譯：我的左眼皮嚴重下垂，有時候看電視或看書時會發現自己把它拉高。）英文口語中常用“find”生動表示不知不覺中做出的動作，但中文譯句不需要跟著生動，因為中文口語有自己的一套表現手法。以這句話作為例子，一般狀況下，人不會像夢遊者突然覺醒，「發現」自己正在做什麼動作；因此可以考慮改譯為「有時候看電視或看書時會不知不覺地把它拉高。」人的身體能夠自我調整到最佳的狀態，看來這個鬆垮的部位的確困擾著珍，使她不得不求診於自己一直不甚認同的整形外科。

另一個口語化待加強的例子發生在珍的家中。一天早上，孩子們起床後相繼走進餐廳，珍看到大家都起來了，便問“OK who’s hungry? Who wants what?”（直譯：誰餓了？誰要吃什麼？）就技術上而言，這句譯文並沒有弄錯原句意，卻忘了顧及中文本身的說話方式。原台詞本來就不屬於正規句型，在這裡不適合照本宣科地直譯，應該思考這樣的情境適合什麼中文句子，例如「你們餓了嗎？想吃什麼？」

傑克和珍第一次出軌時，完事之後，他躺在珍的身邊，先摸了她的下體一把，然後一臉滿足地說“Home sweet home.”（舊愛還是最美。）顯然傑克因為找回了失去已久的熟悉感而洋洋得意。此譯句著眼於那股「熟悉感」，把“Home”比為「舊愛」，不但掌握住原句的主旨，還能結合觀眾耳熟能詳的口號，如此一來便能收立竿見影之效。

另一個例子是傑克和嬌妻兒子互動的橋段，這裡充分顯示出他在家中的無力感。傑克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他和珍的地下情，沒想到躲在浴室中打電話卻引起了小兒子佩卓的疑心，不停追問傑克在浴室裡做什麼。傑克當然極力掩飾，直至艾妮絲趕到現場，配卓立刻告狀。不過孩子的表達能力畢竟有限，艾妮絲困惑地看向傑克，他見狀正好敷衍過去“I don’t speak Pedro, that’s your department.”（只有你聽得懂他說的話。）這具饒富趣味的話模仿著職場上踢皮球的慣用說詞：佩卓說的「語言」只能交由妻子的「部門」來處理，這大概也是由於平日只有母親常和孩子互動的緣故。然而譯句在找不到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詞句之下，永遠可以選擇「直接翻譯」。這可不同於「直譯」，前者必須先弄懂原句的含意，再把那層意思直接用中文表達出來，省得弄巧成拙，害觀眾看不懂而猜半天；後者—無須多說—自然是不甚高明的翻譯手法了。

本片的原文名稱取得頗有意思，這句話在日常美語中常指感情生活而言。中文片名則直接提出複雜的根源──愛情，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又因複雜而衍生出許多麻煩──愛情找來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