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情人》The English Patient

1996年拿下九座小金人的《英倫情人》因為戰火底下的苦戀與背叛不但讓當年許多觀眾淚滿襟，也常常名列影史上最愛的愛情電影之一。雖然故事背景是二次大戰，我們看不到什麼震撼的戰爭場面，最令人震撼的卻是戰爭對人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所造成的巨變。

影片分成兩條敘事線進行，戰爭即將結束的義大利鄉間以及戰爭一觸即發的沙漠。一個被人從飛機墜毀殘骸中救出的男人，嚴重灼傷的像是一具骷髏，似乎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最後一口渴望把他最珍貴而傷痛的回憶全盤托出的氣息。加拿大的女護士漢娜（茱麗葉畢諾許飾演）在接連失去未婚夫以及好朋友之後，自願脫隊留在一處荒廢的修道院，照顧這個去日無多、被視為累贅的英國病人（English Patient，原英文片名），封鎖自己已受傷太深的心，照顧這位身體殘破嘴上卻依然幽默的神秘病人。英國病人艾莫西（雷夫范恩斯飾演）的回憶一幕一幕閃現，帶我們回到戰前的沙漠，我們看到了他的多語能力、他的專業、他的熱情、他的愛戀、他的遺憾。而荒廢的修道院也陸續來了房客，來自加拿大的神秘男子忽地指責艾莫西為盟軍的叛徒，來自印度的英國軍官則擾亂了漢娜閉鎖的心。

第一段對白就是當漢娜應許了加拿大男子的留宿，艾莫西不情願但薄弱的反駁。的確，在異鄉總會突然發現家鄉的好，有時候只是想聽到回憶當中熟悉的口音，以此確認自我的身分。因為不夠信任自己的記憶，他者的一句家鄉話總是強過自己擁有的家鄉記憶。艾莫西的質疑揭露了他曖昧的身分。片中略為透露他是來自匈牙利的伯爵，會講英文、阿拉伯文、甚至德文。這樣的背景提醒我們，他是屬於民族國家概念興盛之前的前現代的舊時歐洲貴族；而這樣不合時宜的身分，也正是造就他的悲劇的主要原因。如第二段對白，他諷刺地在最後終於明白，舊時代的人終究要被淘汰，帝國式的沙漠探勘必定式微，就像他被視為叛徒那樣的篤定，儘管他是為了摯愛的人。電影的標語寫著：「愛沒有疆界。（In love, there are no boundaries.）」但卻是疆界害死這對情人。

戰爭把各個地區、各式各樣的人聚集在一起，不管是在前線短兵交鋒，抑是在後勤相互扶持。人與人之間的差異顯現時，尋求「同」的渴望則愈趨強烈。這樣的渴望升溫到某種程度之後，人的眼裡就愈來愈容不下異己的存在。艾莫西走了三天的路到小鎮上求援，而士兵們關心的不是待救的人命卻是艾莫西的身分。而當艾莫西沒辦法證明自己和士兵們是同一夥的，士兵們就完全不相信艾莫西講的任何一句話。彷彿對與錯、是與非是建築在身分正確之上。也許我們現在看會覺得荒謬不已，但這就是戰爭。

不要覺得絕望不已。漢娜和印度軍官之間的感情大概是小說作家想要讀者/觀眾對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重拾希望的一帖振奮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