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FIRST」影人短訪集(中):《老獸》、《小寡婦成仙記》——聚焦中國獨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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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28

編按:繼上一期,我們刊出了〈「西寧FIRST」影人短訪集(上)〉後,我們繼續整理特約作者翁煌德在「西寧FIRST」的豐富訪談,本週我們聚焦中國獨立長片、短片,本週刊出的訪談包括剛剛入圍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男主角、原創劇本、攝影等四大獎項的長片《老獸》,以及今年在「FIRST」拿下最佳劇情長片、最佳導演的《小寡婦成仙記》。除此之外,我們這次也介紹一位在西寧創作的台灣人陳小樺與他的短片《小張》,以及記錄中國知名攝影攝影家任航在離世前面對憂鬱症困擾的《我有一個憂鬱的,小問題》。 

老獸
 
 
劇情長片︱周子陽︱中國︱2017︱彩色︱108min
 
 
瀕臨破產的老楊,為求自身享樂,挪用了妻子的手術費。子女見狀,憤而將之綑綁而起,老楊逃出後決定不念親情,將子女告上法院。
導演周子陽出生於內蒙古鄂爾多斯,他將首部長片《老獸》的背景就設定在了自己的家鄉,以那有名的鬼城背景反映世道倫理的淪喪與人心的貪婪。本片助男主角涂們榮獲本屆FIRST電影展影帝殊榮。

 

受訪人︱導演 周子陽

翁煌德(下稱翁):第一次挑戰長片創作,能否分享一下您的心路歷程?

周子陽(下稱周):2007年我大學畢業嘛,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我拍了一個獨立紀錄片,我們大連的團隊也拍了個劇情長片,五個人,當時我的角色是副導演,拍完也參加了柏林影展,回來之後什麼變化都沒有,忽然知道獨立電影就是這樣的,我後來就離開大連。我當時想的是鄂爾多斯經濟飛速發展,我甚至想回去賺一點錢,甚至想去美國唸一個書回來搞獨立製片。但是回去鄂爾多斯待了八、九個月,那時候刺激了我,身邊的人如火如荼地發展經濟,我拿回一堆書,我就是去幫打麻將的朋友們送水的,送完水就去看電影了。有一天他們都去喝酒,下午我三點起床,看著底下的人,老頭打著呵欠,有人騎著自行車,後面拖著一個人,小朋友在後來跳舞,一下子我流了眼淚,當時最大的感悟是人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是多麼重要。我想說最喜歡電影,來這裡幹什麼呢?於是我來了北京。

然後我要講講我在北京的慘狀。2009年的時候,我工作了半年,決定不能工作了,必須要做我的電影,我在24歲發現史蒂芬.索德柏(Steven Soderbergh)在26歲拍了《性、謊言和錄影帶》(Sex, Lies, and Videotape ,1989),所以我想說我在26歲前拍長片吧。然後到了26歲還沒拍,28歲就特別膠著,必須得拍了。當時只剩下六千塊錢積蓄,沒關係,辭職。我說我得去世界上最高、最冷靜的地方思考,去了趟西藏,然後去回來只剩下兩千塊錢了,想清楚了,寫劇本了。寫了三、四個月之後,就找投資,要找二十多萬吧,當時中國工業電影又沒發展起來,那時候的經濟也不太好,錢沒有拿到,兩千塊錢也早花完啦,我又不想向家人拿錢,自尊心很強,所以特別慘。我現在信用不好,就跟當時有關係,各種貸不了款。當時跟一個喜歡電影的說該怎麼辦啊?當時北京地鐵附近有三輪車,我說這個便宜,我們來搞來回接送,我們也可以拍紀錄片,紀錄片成本低,當時就這麼想。有一天,就剩下兩塊錢了,去找我的朋友,其實我沒錢搭車,走了好久,他等了好久我沒來很生氣,他當時不知道我的狀況,他就哭了,非常傷心。他說你不能再這麼膠著下去了,你要工作一下再做電影,我覺得說得有道理,因為當時每天生活面臨著大的艱難,是不想找工作,但是都到了那個階段,想說還是工作去吧,就工作了兩年,就三十歲了。2013年的時候,必須要離開了,一天都不能忍受了,然後我就不工作了,之後就有了現在的《老獸》。

小寡婦成仙記
 
 
劇情長片︱蔡成杰︱中國︱2017︱黑白︱140min
 
 
一名農村寡婦連死了三個丈夫,眾人聞之紛紛走避。無路可走之下,她佯裝自己是巫醫,可為村民消災解厄,沒料到弄假成真,成了真正的薩滿。

導演蔡成杰早年遊走於電視圈,於今年端出本片,一舉榮獲FIRST電影展最佳影片、導演殊榮,為最大贏家。然而,電影涉及迷信與官僚腐敗等當局唯恐不及的政治不正確議題,同樣無緣於對岸院線映演。

受訪人︱導演 蔡成杰

翁:首先恭喜導演的作品榮獲了今晚最佳劇情片、導演雙料大獎。想問剛才導演上台領獎的一段話,您說這個獎帶給您繼續創作的動力,如此說,是不是曾經有想過要放棄創作呢?

蔡成杰(下稱蔡):沒有,從來沒有,絕望的時候會有,但是我覺得拍電影是我人生中唯一想幹的事。大部分的絕望感都來自於自己,當閉關寫劇本的時候,寫不下去的時候,或者某個橋段收不回來,想不出來的時候,深夜裡只有你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特別絕望。會覺得自己毫無才華,一點能力也沒有,想像力也枯竭,懷疑自己到底在幹嘛。但是憋了幾天之後出來又好了。

翁:導演今年37歲,也許相較其他新銳導演較為年長一些,當初是有特別決定要累積一個能量才開始拍攝自己的第一支長片嗎?

蔡:還真的是沒有,其實我之前也是在電影之外繞圈圈,慢慢切進電影,培養團隊,培養自己的意識再成熟一些,我覺得可能相對比其他青年導演年長了一些,但是對我來說剛剛好。

小謝
 
 
劇情短片︱陳小樺︱中國︱2012︱彩色︱35min
 
 
11歲寧城管小謝的繼父過世了,累積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

出身台灣的陳小樺隨妻在西寧生活,他集結了在地的藝術家,開啟了劇情短片《小謝》的製作,也為沒有電影產業存在的西寧市寫下了新的篇章。


受訪人
︱導演 陳小樺
翁:導演雖然是台灣人,卻來西寧生活了七年,在地完成影響創作,當初怎麼會選在西寧呢?

陳小樺(下稱陳):因為我太太在青海民族大學教人類學,我太太也是台灣人,她做的是藏族文化的研究,所以她的田野調查我也跟著,所以我也喜歡這。後來她來這邊工作,我們要結婚,就來定居,從2011年開始都住在這裡。我是北藝大戲劇所畢業的,學的是理論,但是我也拍電影,當副導演,我曾是何平導演的副導演。

翁:這是導演的第一部短片,能否談談當初的拍攝構想?

陳:來西寧認識了很多當代藝術家,他們從來沒有拍過電影,但是都很喜歡電影,所以我來了就一起嘗試,把他們想的東西影像話,我們挑了這邊一個小說家的短篇小說,就是《小謝》這個故事的原型,然後我們把它改編成劇本,跟這邊的所有藝術家合作。有趣的是,這邊的藝術家沒有一個有拍過電影,沒有任何相關經驗,所以等於是大家一起從頭開始把這個故事拍出來。

我有一個憂鬱的,小問題
 
 
紀錄短片︱張溪溟︱中國︱2017︱黑白︱43min
 
 
導演張溪溟在2013年至2014年期間密集跟拍任航,以風格化的影像筆觸,勾勒了一個憂鬱症患者的心理處境。

受訪人︱導演 張溪溟

翁:導演的紀錄片拍攝知名的青年攝影師任航的故事,其實任航在台灣也是有知名度的藝術家,導演當初為何會挑他來當作您的紀錄對象呢?

張溪溟(下稱張):當初我一直想做一個憂鬱症的題材,然後正好有機會接觸到了任航。找他就聊,他剛開始也有所擔憂,我說我最終想拍的是鬱症,也把我之前的片子給他看了,他就答應了。

翁:任航在今年初過世,對您的紀錄片本身有什麼影響和衝擊呢?

張:2014年就已經完成了一個版本,但那時能力有限。這個版本的完成度還是比較低的,我想之後我還想找更多朋友一起把它的完成度做得更高一些,這個片子目前很多我想實踐的東西都還實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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