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城】《當愛不見了》Loveless——《纏繞之蛇》俄國導演薩金塞夫打造「無愛之家」剖析感情與社會

俄國導演安德烈薩金塞夫（Andrey Zvyagintsev）繼2014年在坎城拿下最佳劇本的《纏繞之蛇》（Liviethan）之後，重返坎城角逐金棕櫚，新作《當愛不見了》（Loveless，暫譯）沒有延續《纏繞之蛇》的宏大格局直言批判俄國社會結構的問題，導演回到第二部長片《Elena》那樣的中產階級的家庭倫理劇格局，描繪一個「無愛之家」。

Boris（Aleksey Rozin飾演）與太太Zhenya（Maryana Spivak飾演）的婚姻走到盡頭，兩人在外頭各有新歡，Boris有個大腹便便的女友（我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太太Zhenya在家裡終日刷著Instagram，看著時尚節目，在婚姻之外也有著一個愛他的富商。回到家裡，夫妻倆終日爭吵，對於孩子監護權也互踢皮球，偷聽到一切對話的孩子心碎逃家，卻再無音訊。焦急著想找回孩子的夫妻倆嘗試聯繫警方，卻被冷漠的官僚作業程序賞了軟釘子，只好求助專門協尋失蹤人口的民間搜救組織，隨著季節由秋轉冬，他們交集地與時間賽跑，也因這一起事件，逼著故事主人翁直視他們感情中的空洞。

在畫面之外，背景不時響起的廣播新聞，則透露了時代訊息與政治氛圍，這些出現在背景的訊息，讓《當愛不見了》雖然沒有如《纏繞之蛇》那般直接、嚴厲的政治批判，但兩位主角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面臨的處境，卻似乎不斷呼應著整個國家的嚴峻氛圍。

「我對政治不太熱衷」——不投票的薩金塞夫 

薩金塞夫的《纏繞之蛇》雖然在國際上得到極高的評價，但該片對俄國政治嚴厲的批判，卻讓當年初資補助的俄國政府掛不住面子。大家都以為薩金塞夫熱衷政治，但薩金塞夫在坎城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我對政治不太感興趣。」甚至，傳聞他從不曾投票，薩金塞夫證實了這個說法。他表示，除了九零年代曾以選票為遭到打壓的候選人表達支持之外，「在俄國，公民的一票代表的意義都不大。」薩金塞夫說。對於政治的失望也連帶讓他對俄國媒體失去信心，「在我的小孩出生前，我和太太就把電視給丟了，因為俄國媒體總是充斥洗腦又令人不悅的政治訊息。」他說。對於不少媒體將《當愛不見了》視為有政治隱喻的作品，薩金塞夫說，「《當愛不見了》探討的不是政治，而是親密的人際關係，只有一小部分和政治有關。但我也想表達的也不是控訴，而是如實呈現俄國人民一直生活在什麼樣的政治操弄之下。」

《當愛不見了》開拍前，薩金塞夫其實已經完成了幾個劇本，問導演最後為何是《當愛不見了》脫穎而出，他先俏皮的眯起眼睛開玩笑說，「這是秘密。」薩金塞夫說，本片得以啟動，有賴幾個不同機緣的相互配合。一方面，除了《當愛不見了》之外，薩金塞夫完成的劇本都是古裝片，需要更多時間籌拍；另一方面，《當愛不見了》原本只是想探討一段親密關係走到盡頭該如何為繼，剛好，編劇在新聞上看到了一個專門協尋走失兒童的民間搜救隊，深受他們的精神打動，於是便將他們加入劇本之中，《當愛不見了》的故事於焉成形，只花了一個月就寫完劇本。而這支搜救隊除了接受田調訪問，也在拍攝期間擔任顧問。做為回報，劇組也將拍攝時購買的搜救對服裝與裝備捐贈給他們。

不受政治左右的合作——男女主角力挺薩金塞夫

男主角Aleksey Rozin第三次和薩金塞夫合作，女主角Maryana Spivak活躍於電視劇演出，這是她第一次轉戰大銀幕。但兩人並不陌生，因為過去在莫斯科戲劇學院中其實是學長學妹。兩人在劇中飾演貌合神離的夫妻，Rozin說他們培養角色默契的方法，就是在片場互相開對方玩笑。

但薩金塞夫曾因《纏繞之蛇》得罪政府，媒體好奇這是否讓兩位演員曾經猶豫和導演合作新片，他們都表示，當初兩人聽到合作機會，都是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思考和薩金塞夫合作時，我完全沒有把政治因素納入考慮，我純粹很喜歡劇本，希望詮釋這個破碎的婚姻故事。」Spivak說。問到Rozin如何看對本片創作母題，他說「相較於破碎的社會，對我而言本片最核心的主題是一個破碎家庭的悲劇，已經主人翁如何、是否可能重新出發」他說。「維持家人的感情不容易，讓你所愛的人齊心同在，需要許多努力，有時需要我們放下自我，與家人妥協，這種相處方式也建構了社會的運作方式。」他也看到《當愛不見了》捕捉了今日普世的社會氛圍「今日全球社會都是消費主義當道，大家都習慣獲得勝過付出，因此當我們不如意的時候，我們便傾向以新代舊，擺脫不滿意的事物。」

在無愛婚姻中探討普世現象

正如男主角Rozin指出本片反映了消費主義社會的各種現象，他與女主角Spivak的角色也各都反映了不同的普世現象。Rozin飾演的Boris不但先背叛妻子，又把女友肚子搞大。除此之外，他又待在一家重視婚姻、家庭的保守企業，波里斯在婚外情的所作所為，看起來像極了他在為自己的失敗婚姻，保留職場生存的後路，也讓這個角色看起來像是個為了求生而失去了愛人的能力的男人。問到Rozin如何看待自己的角色，已經波里斯的感情觀，他認為Boris其實是個生活安穩、無缺無憾的男人，但是他仍無法滿足，因而才向外尋求慰藉，但他認為我們無法確認是哪一個環節造成了Boris的不滿足。

Spivak飾演的母親Zhenya一樣不滿現在的婚姻，每天沈迷於察看社群網站上的自拍與回應，她嘴上不想擔起撫養重責，但當孩子走失時卻又是夫妻兩人中最掛心的人。她的角色似乎反映了今日人們透過社群網站逃避現實的心態，談到自己的角色，Spivak認為她並不是真的希望自己如此著迷於社群平台，「現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手機，隨時都可以按讚、留言，但這並不是通往幸福之道，但對於這個角色而言，這某種程度上讓她感到人生好像可以重來。但當她的兒子失蹤時，你也發現她不再著迷於社群網站，這也表示生命的意義仍然存在於生活與家庭之中。」Spivak說。

Rozin三度和薩金塞夫合作，談到他對導演的印象，他說「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選擇創最主題時，總是能結合幾個不同的主題，不只有社會觀察，還有非常具有個人意義的創作題材，透過他和編劇的合作完成精彩的劇本。薩金塞夫不怕探索內心的黑暗面，或許這是他作品總是這麼強而有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