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八年級觀眾 vs. 中國90後導演:中國獨立紀錄片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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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13

你知道中國各省的電視台,都有一個專屬的紀錄片頻道嗎?而點開許多知名視頻網站,更是每一個網站皆設有紀錄片專區。對比台灣貧弱的紀錄片收視環境,中國竟是熱絡蓬勃許多。但在表象之下,中國紀錄片環境真的如此欣欣向榮?由台灣八年級觀眾組成的編採小隊訪談拍攝《飛地》的90後導演李維,向讀者揭開中國紀錄片環境的一片風景。

1994年出生的李維導演 說明當前中國紀錄片現況(攝影/林子強)

訪談小組(訪):近日才得知,在中國各省都有播映紀錄片的頻道。我們非常訝異且好奇,中國官方對於紀錄片和獨立紀錄片抱持什麼態度?

李維(下稱李):政大郭力昕教授曾說過:「紀錄片不拿來做政治是很可惜的。」紀錄片應該對社會有所作為,包含對社會進行批判和省思。從定義來說,我不認為官方頻道上的紀錄片夠格;雖然也會出現不錯的作品,比如:《我在故宮修文物》,拍攝故宮裡的匠人如何維護和修復文物的過程。這樣的片子符合官方期待,它沒領政府補助,不算官方的紀錄片,但可以在公開平台上播映。

近幾年,不少中國獨立紀錄片紛紛在國外得獎,吸引很多目光,官方因此也想讓「自己的」紀錄片走出國門。若你拍攝的主題、宣揚的理念獲官方認可,政府會大力贊助,這就是所謂「官方的」紀錄片。另外,政府要求官方頻道必須安排時段播映紀錄片,規定各省每年都要撥預算給紀錄片製作。官方看似重視紀錄片,實則極盡打壓獨立紀錄片。像趙亮導演的《悲兮魔獸》,揭露內蒙古礦場塵肺病的議題,去年風光入圍威尼斯主競賽單元。在中國相關報導卻全面被禁止,因為政府認為影片抹黑國家。

訪:在不同平台,如電視頻道、網路、影展等等,播映的紀錄片差異在哪?導演會因此有什麼考量與選擇?

李:能在電視頻道上播映的紀錄片,多半領官方補助,內容討政府喜歡或者不涉及政治敏感。我認為這些片子都是政府價值觀的輸出。身為創作者,我個人選擇不拿政府的任何補助。

網路方面,有些導演願意把片子放在雲盤(編注:台灣稱雲端硬碟)跟大家分享,偶爾也有未知片源的釋出,在它被網路警察刪除之前,大家都有機會看到。像去年有一個獨立線路發出好幾百部片子但都查不到來源,我猜想或許是北京獨立影像展被抄的那一千五百部,不知道被誰流傳出來。

看獨立紀錄片的途徑確實蠻狹窄,除了網路,現下有咖啡館會舉辦放映活動。目前「瓢蟲映像」在中國是相當具指標性的NGO組織,他們遍布各城市,每個月固定11個場次放映獨立紀錄片。為避免與官方對立,影片內容不涉及敏感議題。

中國大陸紀錄片視頻平台

訪:瓢蟲映象的放映活動為什麼不會被禁?中國獨立紀錄片影展觸犯的「禁忌」究竟是「影片內容」本身,還是「聚眾」的問題?

李:影片內容和聚眾都可能是原因。聚眾的差別在於,瓢蟲放映群聚的是普通觀眾,而影展群聚的是紀錄片作者,官方就會覺得有問題了。例如上個月有導演在上海辦個展,幾個紀錄片作者計劃在個展上辦研討會。開幕當天,上海天氣很好啊!當地政府卻以天氣為由把個展關閉了。官方說禁就禁,隨便給你一個理由,甚至不給你任何理由。

訪:在中國看獨立紀錄片的觀眾是哪些人?

李:根據瓢蟲映像每次放映所做的問卷調查,觀眾的分布,年齡落在21-31歲;職業為大學生、上班族;性別比例均等;中產階級佔20%,低於中產階級佔70%,還有10%不確定。

訪:當可以看到作品的觀眾多數不是中國人民,導演怎麼看待自己的作品?

李:作品主要還是為了表達自身想法。若更多中國觀眾有機會看到當然更好,我的作品若能改變他們原本對社會的看法,影響一個人都好。就算沒有任何觀眾能看到我的作品,它至少見證了、真實記錄了歷史。我可以留給後人看,不能只保存官方拍的東西。

訪談小組心得

在中國,小至獨立紀錄片、大至獨立影展,都可能成為官方干預的目標。如此艱困的環境下,仍有許多可敬的導演選擇衝破牢籠,透過獨立紀錄片勇敢發聲。在能夠自由創作與觀賞紀錄片的台灣,中國獨立紀錄片備受干預的處境對我們是陌生的。藉由台灣八年級觀眾與中國90後導演的對話,我們一起看見中國獨立紀錄片的困境與可能性。

趙亮描寫蒙古塵肺病的《悲兮魔獸》即便入選威尼斯影展主競賽單元,仍未能在中國獲准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