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雨貝.梭裴的五種工作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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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09

今年TIDF焦點導演雨貝.梭裴1966年生於奧地利,現居法國,最受讚譽的作品包括拍攝盧安達胡圖族難民的《基桑加尼日記》、坦尚尼亞新殖民主義的《達爾文的噩夢》。「非洲三部曲」最終章《以朋友之名》描述2011年才公投獨立的南蘇丹,揭開部族衝突、民主政治轉型、殖民遺緒的樣貌。

造飛機、扮調查記者、當外交大使

拍攝《以朋友之名》時,雨貝自己土法煉鋼,用Rotax公司贊助的引擎打造了一架小飛機。常有當地人問:「你會造飛機?」他說,其實建造飛機沒那麼困難,只要確保使用最輕便的材料,把所有零件用螺絲拴緊。為了搞清楚錯綜複雜的權力結構,他必須不斷在農村、工廠、油井中切換樣貌,分別與美國大使、中國商人、當地人、外來傳道者交手。雨貝說,他有90%的時間都在攝影,包括使用小型攝影機與iPhone。拍完《達爾文的惡夢》後,片中呈現出貪婪暴力的歐洲人,儘管引起爭議與歐盟內部不同意見,但歐盟還是決定提供20萬歐元,贊助他《以朋友之名》,這也是他以紀錄片進行抵抗的例子之一。

走出舒適圈

1997年雨貝第一次踏上非洲大陸,此前就像多數歐洲白人一樣,不脫「救助非洲脫離貧窮飢餓」的印象。他很快發現歐洲人是如何交織、共構的眼前的地獄景象,他開始去理解真實情況與敘事的差異,自此離開舒適圈,去到未知之地,進行一場「冒險」。與此同時,雨貝為了完成作品付出極大代價,事發因《達爾文的噩夢》受矚目並獲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提名後,曝光量雖有助下一部片的資金,但片中的被攝者與導演本人都受到有錢有勢者的法律控告、監禁、毀壞財產、人身安全威脅,甚至被政府監控。對紀錄片導演而言,這真是名副其實的噩夢,但這些經歷反而讓他更強壯,因為他必須捍衛涉入事件者的安全。

外來者的眼光

身為歐洲白人,雨貝在拍攝非洲當地人時,必然時時面臨道德倫理問題。雨貝記錄的方法是截取片段的影像,比如維多莉亞湖邊的性工作者、滿載商品起降的貨機、開直昇機的聯合國維安部隊。不提供過多資訊,不解釋前因後果,觀者只見其人其事,然而若你稍稍探究歷史過程,大量的訊息就隱藏在那冰山一角之下。雨貝假裝一無所知,而真相就近在眼前,在與被攝者一來一往的問答中,緩緩滲入觀者的腦袋,越讓人發毛。即使不做解釋,底下卻暗潮洶湧。

看見殖民的暴力

「非洲三部曲」就像是一一列出這塊土地的所有問題:槍枝暴力、經濟剝削、部族衝突、種族屠殺與難民、環境污染、兒童人身安全、醫療教育、民主政治轉型困難、嚴重貪腐、以及掌權者與中美等大國的利益交換⋯⋯。非洲本身就是一個各國列強角力,瓜分資源的無間道場,然而非洲為何無法擺脫困局?雨貝曾說:外來殖民者的基本態度就是,我們知道何謂未來發展,我們來開發,你們不懂。歐盟組織資源投入、NGO工作者、IMF的鉅額貸款、極度不平衡的供應鍊,這些本身就在重複殖民主義的單向結構。時至今日,即便非洲諸民族國家在二戰後紛紛脫離殖民母國獨立,許多國家仍一直在還債,精神上也內化了殖民情節。透過紀錄片拍攝,雨貝就像在拼圖,鉤勒出殖民歷史的殘酷遺緒並逼迫世界上每個人面對。

群眾中有真理

紀錄片能改變世界嗎?雨貝認為紀錄片無法提供答案,只能讓冰山一角的影像,如滾雪球般,將問題一一攤在眼前。雨貝透過鏡頭讓黑皮膚的面孔說話:「非洲人的槍都是外來者給的,他們拿槍射殺大象,奉送給白人,這是他們運作的方式。」還有人說:「他們都說是來幫助我們的,但他們卻資助武裝暴力,這算什麼?一旦領導者變得強大,就會被暗殺。」承受歷史的苦難與殖民的後果人們並非一無所知,群眾中有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