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出女生看得舒服的成人故事：訪 《同班同學》導演陸以心

香港電影《同班同學》於上週五（12/8）在台上映。本片由彭浩翔監製，並由長期與其合作編劇的陸以心首次執導，更大膽啟用三位新演員擔任主角。以香港援交少女為題材，片中有大量裸露鏡頭，《同班同學》乍看之下有著彭浩翔近年作品常見的聳動元素，但骨子裡其實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少女成長電影。本片圍繞在三位香港高中姊妹淘蘇芷怡（麥芷誼飾）、陳愛愛（廖子妤飾）、林婉靜（郭奕欣飾）的校園內外的互動上，援交的工作是三人的交集，但本片著眼更多的是少女的青春生活，以及閨蜜之間的親密、情意、嫉妒等微妙的人際關係。而援交的工作，則是創作者讓影片迅速切入少女對身體、對情慾探索的媒介。

「寶礦力水得」版的援交電影

本片不以黑暗聳動、說教意味濃厚的方式來處理援交題材，反而用持平的態度以及少女的視角呈現她們的生活。《同班同學》在同類作品中獨樹一格，讓本片入圍東京影展的「亞洲未來賞」，並獲得金馬影展的「華語透世界」單元選映。「一個女生是好女孩或壞女孩，不該靠她幹什麼來分別，而是看他心地善不善良，對人友不友善。」導演陸以心說。談到《同班同學》與以往香港電影處理相同題材的不同之處，陸以心說：「在很多電影裡，援交女孩下了班還是援交女孩，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家裡一定有問題？援交女生應該有另一面，有她們的友誼、相處、成長的疑惑，這才值得拍。援交只是她們生活中一部份，還有很多時間她們扮演的是自己，我們一開始就決定把這個拍出來。」陸以心說。也因此，相較於同類題材的陰暗獵奇、道德批判路線，陸以心笑說：「我想要拍出寶礦力水得廣告的感覺。」

「如果一輩子只做一次導演，一定要為女生拍一部片。」

談到當初怎麼開始創作這樣的題材，進而擔任導演。陸以心先笑說他的老闆彭浩翔其實一直有一顆少女心，並解釋道，援交少女一直是彭浩翔很感興趣的題材，「他蒐集了一堆資料，一直想拍成電影。」陸以心說。但從市場面來看，不論拍的怎麼好，他也可能因為性別的關係，減低了說服力。所以我們都覺得一定要由女生來導，而且女生注意的視角也跟男導演不一樣。」而彭浩翔也將導演的重責大任交給陸以心，在影片整體的創作掌握上也給陸以心很大的發揮空間。

而既然執起了導演筒，陸以心希望拍一部給女生看的電影。「市場上很少為女生拍的電影，如果我一輩子只做一次導演，一定要為女生拍一部片。」陸以心說。也因為這樣，她認為《同班同學》並不是一部色情片，「它就是一部女性的電影，講的是少女的成長，雖然台灣香港少女的經驗不同，這部片也不能代表全部的香港少女，我們就是拍一個沒有太多人敢拍的校園生活。」因而，除了援交元素之外，陸以心在編劇過程中加入許多少女的成長經驗，片中三位主角的生活與聊天的內容，靈感也多半來自許多女性朋友的生活經驗。

因此，片中有許多情節都是女性觀眾生活中可能熟悉的，例如女孩結伴共浴，或是討論月事、性經驗的細節等等，呈現的方式就如閒話家常般自然，沒有一絲挑逗與扭捏。談到男女大不同，陸以心說「女生聊性的話題很坦白，男生則不太愛講實話，因為怕對方怎麼看，女生則是很誠實的研究，是真的想要解決問題。」

為何裸體總為了讓男生興奮，而非讓女生看的舒服？

同樣的態度也可以在《同班同學》呈現女性身體的方式中看見，本片拍攝女體的方式與常見的男性觀點不同。例如影片開場沒多久，蘇芷怡與陳愛愛兩人體育課後擠在淋浴間裡一起沖澡，從體育課換場到淋浴間，陸以心並沒有將鏡頭從淋浴間外慢慢帶進場景中，而是直接了當的切進芷怡與愛愛沖澡的淋浴間裡，十分坦然。談到這場戲，陸以心說當初的確有朋友建議將沖澡的部分往後挪，先給觀眾一些裸身的過場畫面，「但為什麼要這樣？如果這麼做，因為你覺得這是賣點，女生洗澡是賣錢的點，為了鉤住觀眾繼續看下去，就把裸露的部分放到最後，但我覺得不需要，我一直想避免讓女生的身體只是功能，只是被看、給男生消費用的。我直接帶進裸露場景，就是不要給你遐想，點解咧（為什麼咧）？」

但陸以心也說，男女兩性看女體的方式本就不同，也沒有對錯，只是她想在華語片市場中，用不同的方式來呈現女生的身體，對她而言，這個目標是希望《同班同學》能讓女生看的舒服。她也提到，在現實生活中香港女生對於身體的態度非常保守，穿衣服常常把自己包的緊緊的，因為女孩子們不想面對其他人目光，被嘲笑。但在大銀幕上，女性總是被男性消費，「為什麼女演員一定要有好身材？一定要讓男生看的血脈沸騰，為什麼不是讓女生看的舒服？」陸以心指出，過度賣弄與消費女體，在女生眼裡看來反而奇怪，為了避免造成這樣的感受，「我們在選女主角時，走的方向都是以女生看的舒服做為大原則，坦白說是比較偏心的，但因為華語片市場沒有讓女生看的舒服的女生裸露場面。而我們的電影放完，很多女生都覺得很願意看，大家也覺得故事很精彩，看到中間已經忘記她們沒穿衣服。三個女演員在香港有很多女粉絲，大家喜歡她們的自然、沒有賣弄。」

姊妹淘故事女生共鳴度高

《同班同學》上映前已經跑片日本、歐洲、台灣等地影展，談到觀眾的反應，陸以心說在國外觀眾中男生的反映兩極，但是女生都很喜歡，但也有歐洲影展的男觀眾看完對導演說「I feel like a Hong Kong girl now」。在香港，《同班同學》片中角色的相處方式與生活經驗，也得到許多女性觀眾的共鳴。

但仍然有年長男性觀眾擔心女兒看到電影之後受到影響。陸以心認為藝術與教育的角色應該分開：「我的拍攝動機是要給年輕人說話權力，我只是把我蒐集到的故事放到大銀幕上，不要在片中給太多建議，而且有些事情大人是低估她們的能力的。」再說，香港仍有完整的電影分級制度，「我相信在分級制度下，能進場看的觀眾都有足夠的成熟跟智慧去分辨。也因為這樣，我們決定讓片子保留原汁原味，不勉強為了票房拍成一個老少咸宜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