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風暴文化局處理迂迴　2016台北電影節籌備進度堪憂

台北電影節前主席李烈11月25對因不堪北市文化局干預團隊業務，聲明辭去主席一職，消息震驚台灣電影圈，北影諮詢委員會成員跟進請辭，委員會、「台北市紀錄片從業人員職業工會」也接連發表連署聲明，並獲得超過1800位支持者也在網路連署聲援。昨天（12月1日）台灣電影工作者再集結重量級影人鄭重發表聯合聲明，強烈要求局長倪重華鄭重道歉，並說明爭端始末，迫使北市文化局長倪重華前後二度致歉，並於今天上午對外宣佈將於一個月內廣邀各界召開會議，商討電影節走向。根據【自由時報】報導，局長認為爭議肇因於行政疏失，以及溝通不清楚。回應內容仍然迴避解釋爭議始末。

局長沒看到的溝通　以及憑空而生的企劃書

倪重華局長始終強調過程中僅和團隊開過三次會，事件起因僅是「溝通上的誤解」，但誤解究竟如何產生，各家媒體查證過程中所獲得的資料又是出自哪位官員之口，只能先從僅有的媒體側面消息切入瞭解，【中時】26日的報導 指出，「李烈與影展團隊的努力不但沒有受到局長的肯定，文化局藝術發展科下，藝術發展科影視藝術股股長蘇意茹也不甚滿意。」而前任北影總監胡幼鳳也投書【台灣醒報】 指出，「九月中，台北電影節就傳出遭到來自北市府文化局高層的恫嚇：如果再不革新，走產業化的路線，就有人要揮棒趕人啦！」11月28日胡幼鳳接受【中時】訪問 再度透露官員在交涉過程失言，「胡幼鳳也幫倪重華說幾句，說有些話是倪的屬下說的，『已經傷害工作人員的尊嚴！』若真的非倪重華本意，就不應該直嚷著誤會。」一位曾參與影展工作的不具名人士則向【放映週報】透露，文化局相關業務官員確實在會議之外多次直接傳達上級指示，要求影展配合指示，並指曾「傳達」局長意見的官員包括文化局副局長田瑋，以及影視藝術股股長蘇意茹。據本報調查，田、蘇兩人之前皆任職於桃園市文化局，並於該局擁有督導影展與影視業務的經歷，今年八月才轉任北市文化局，兩人業務執掌皆包括督導台北電影節等影視業務。

由於李烈至今仍婉拒接受採訪，為瞭解相關業務官員和電影節溝通的過程，本報曾於上週五數度致電蘇股長未果，週一（11月30日）再致電北市文化局，文化局藝術發展科研究員張婷獲得官方授權回應本報採訪。對於田瑋副局長與蘇意茹股長是否參與溝通過程，文化局回應「田副局長剛到任時，執掌範圍的確包括督導台北電影節相關業務，但早在李烈辭去主席之前，田副局長業務就已調整，不再負責影展督導。」本報再詢問能否聯繫蘇股長，確實瞭解溝通過程，文化局則回應該局和北影接洽窗口不只蘇股長一人，希望媒體不要過度針對個人。文化局強調該局與北影的溝通平台「是透過影展諮詢會議、檢討會議、以及工作會議等場合進行。在這次籌備過程中雙方確實產生誤會，但文化局也強調，該局並不希望推翻北影多年基礎，而是希望在既有基礎上思考如合作的更好，未來影展如何調整，雙方應該有更多溝通與思考。」

對於本報希望釐清溝通過程中如何產生誤會，文化局並沒有正面回應，因而我們僅能繼續從種種側面消息推測，如果媒體查證消息為真，倪重華局長在和影展團隊溝通過程中或許沒有不當言論，但很可能文化局所屬成員因急於落實長官構想，在意見溝通上無視策展團隊的專業考量。

除了溝通上的問題，文化局與影展團隊往來的過程中似乎還有更大的瑕疵。從該消息人士透露的內容得知，北影為配合倪重華局長強調的「電影產業化」政策提出新方向，曾於現有的影展架構與預算下配合政策，向文化局呈交了一份企劃書，內容包括願意自籌經費於台北電影獎增設「百萬技術大獎」等新構想；但該企劃書遞出之後似乎並未交到局長手裡，團隊也因此數次遭指執行不力，而局長最後反而收到另一份與北影提交內容大不相同的企劃書，內容包括擬於影展增加4D全感體驗放映技術，將MV作品納入影展內容，取消影展節目行之有年的「主題城市專題」，改規劃其他「更能凸顯影展特色的新單元」等北影從未聽過的構想。讓人不禁納悶原先北影呈交的企劃書去了哪裡，而這些構想又從何而來。對於企劃書的問題，本報同樣在週一向文化局求證，該局則表示不清楚此事始末，也未證實企劃書內容。

面對重大爭議，文化局自始至今持續採取消極回應，只希望事件盡快落幕，但是過程之中公部門官員對專業人士的不尊重，以及傷害雙方信任的作為至今仍未獲得妥善處理。但從影展籌備角度來看，隱憂不只如此。

北影空窗期，籌備工作不能等！

當文化局長倪重華終於答應，未來影展規劃將完全交由主席與委員會討論決定，他的承諾其中仍有模糊地帶：由於北影諮詢委員均已辭職，北影與文化局需重新組織委員會，而未來的組織過程是否公正，成員名單對外界是否具公信力，仍待進一步監督觀察。

但更令人擔心的是，據本報查證，除了李烈辭去主席職位、諮詢委員全數辭職之外，影展總監黃鴻端早已於10月3號去職，而策展人郭敏容也繼李烈求去之後跟進，影展部門目前除了由台北市文化基金會副執行長葉昇宗暫代總監一職之外，其餘決策核心人物與諮詢委員人選依然懸缺，除此之外，10月應該召開的諮詢會議更是因故延宕，至今尚未舉行。依照往年籌備方式，北影應於10月召開首次諮詢會議，由諮詢委員審議通過影展團隊規劃的來年影展節目概要，影展團隊始能依決議著手聯繫相關單位，以及前往國外影展、他國電影典藏機構進行選片。

然而，諮詢會議至今懸宕兩個月，文化局至今尚未決定諮詢委員名單；而倪重華局長今早又宣佈，文化局將於一個月內公開討論影展規劃方向，如此一來，台北電影節又何時才能開始著手籌備影展內容？諮詢委員會籌組，以及諮詢會議不能再等，否則來年影展籌備工作進度令人堪憂。

文化局不見北影17年耕耘初萌芽

從市府與影展團隊的互動過程，也可見文化局身為指導單位忽略北影近年奠定下的基礎。【放映週報】長年關注台北電影節的發展，近年因與北影密切合作，更得以近距離觀察影展團隊的運作情形。在過去17年，台北電影節用有限資源不斷耕耘，前策展人塗翔文在2013年本報專訪中便已指出，北影已逐漸透過「國際新導演競賽」在國際打開知名度，「台北電影獎」獎勵台灣電影年度佳作的特色，也吸引各國選片人來台。此外，北影的主題城市單元的規劃，也漸讓國際影人肯定北影策展視野與能力，今年應「主題城市：葡萄牙里斯本」受邀來台的葡萄牙導演朱奧佩德洛德利蓋斯（João Pedro Rodrigues ）、朱奧胡格拉達瑪塔（João Rui Guerra da Mata）便曾私下向本報大讚今年的單元內容是歐、美、亞洲各國中最完整的葡萄牙電影回顧片單。這些肯定都能透過影人口碑擴散到國際影展、創作者的網絡之中。在往年的獨立策展空間下，北影已逐漸發展出小型國際性影展的雛形，亦成為台北市、台灣電影與世界電影文化交流之窗。然而，此回文化局要求北影配合推動市政，不但在溝通過程中缺乏對團隊專業能力的尊重，嚴重破壞影展團隊對於官方的信任感，更凸顯北市文化局在這過程中一直不曾瞭解北影過去打下的基礎。

同時，台北電影節近年在有限資源下從未停止創新的腳步，今年不但在影展周邊硬體設備提升，提高重要影人記者會規格，在周邊活動的規劃上，台北電影節今年也首度嘗試和南特影展合作，舉辦國際提案工作坊，邀請年輕主創團隊參加，除南特影展總監對該工作坊讚譽有加外，更有新導演因該工作坊而找到製片，皆是今年影展團隊在創新上努力的成績。而從影展片單規劃上來看，北影從塗翔文擔任策展人時開始推出「焦點影人」單元，引介重要的年輕獨立創作者，而到郭敏容策展的兩年，郭更延續其精神，引介諸如單加拿大影人德尼柯特、菲律賓導演卡文等風格強烈的另類導演。在近年金馬影展著重介紹重量級電影大師時，台北電影節成為北部影迷有系統的認識世界電影美學前線的重要場域，亦成為北影在新銳、國片、城市三大特色之外，在台灣影展中扮演的獨特地位。

而北市文化局之前要求北影辦理市場展的決策，更是再次凸顯指導單位對於指導業務屬性的缺乏認知。綜觀諸如柏林、坎城、釜山、東京、香港等重要國際影展，的確都包含了市場展，但「影展」團隊主理片單與節目規劃以及影片競賽的執行，「市場展」則由獨立團隊運作，市場展與影展工作內容與屬性皆大不相同，儘可能在部分座談節目的規劃上有合作空間，在工作上兩團隊各自獨立、相互平行，然而文化局從督導單位的角度，似乎將之混為一談。

溝通手段粗劣　倪未掌握文化局與文基會權責分際

而在這次文化局與影展團隊溝通過程中，文化局相關人員只顧執行局長粗略的構想，卻未曾詳盡理解北影的業務內容與考量，便不斷催促有關單位配合，作法是否過於急促？另外，往年台北電影節的運作，都是由電影節所隸屬的「台北市文化基金會」負責執行，此基金會是臺北市政府出資營運的獨立財團法人，執行長由北市文化局長兼任，倪重華自是扮演基金會的決策者。可是在往年文化局與基金會的分工方式裡，文化局官員僅在基金會各業務單位預算執行、指導行政作業、參與相關會議的工作上，扮演監督與指導的角色，並不參與基金會下各單位的決策。而今年卻傳出文化局官員數度介入台北電影節規劃過程，加上倪重華面對此次爭議時，皆以局長身份發表聲明，不曾對外說明相關業務屬於文基會管轄，倪重華在文化局與文基會權責分立上、以及局長與執行長身份的劃分，似乎也沒有仔細掌握分際，加上新任官員急於立功，更是將專業團隊與指導機關之間的信任破壞殆盡，以致於影展不但面臨影展籌備從零開始，進度更大幅落後。

明年的台北電影節最後會以何種樣貌呈現，我們不樂見好不容易站穩腳步的台北電影節，在正式轉大人的一年卻因此爭議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