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騎馬大叔還PSY的菲律賓猛男詩人導演——卡文Khav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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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23

別嚴肅思考,別認真問問題,別想套用藝術理論大詞,因為卡文(Khavn)的電影允許任何自由聯想與詮釋。對於你的各種觀後感,他可能會跟你開玩笑說些你接不住的笑話,或只是回答:「Why Not?」

儘管卡文的影像/音樂中充滿各種超現實(surreal)或太過真實(so-real)的誇大象徵,代表著菲律賓歷史社會中的各種問題,包括後殖民遺緒、種族隔離仇視、人與人相互剝削、貪腐獨裁家族政權……,以各種夢境般的畫面或性愛場景出現,但是,卡文的電影卻讓你可以不用多想,而只是哈哈大笑。就像嘔吐一樣,把那些沈積內心已久的殘餘物全部噴發到大銀幕上!

你創作詩、影像、音樂,而且產量非常驚人,目前已經拍過將近160部長短片(正確來說是159部,但你拍得太快啦!今年已經拍了兩部且還有正在拍攝後製中的另外兩部),能不能說說你的成長背景,為何可以這麼有才華?

卡文:我在馬尼拉奎松市出生。我爸死了,可是我父母都算很有藝術天分,爸爸會演奏樂器,幫我建立了一些音樂基礎,我媽也喜歡美麗的事物。但他們都出身貧窮的家庭,你知道的,屎就是屎,不管你喜不喜歡。

我小時候喜歡畫畫,12歲左右愛上了音樂,於是想當鋼琴演奏家,16歲左右又傾心文學,到死為止都想要當個詩人。20歲時,我已經同時在創作音樂和文學,我看到電視節目,是個黑白畫面的喜劇,諷刺著菲律賓的政治和腐敗政客。當時的觀看彷彿讓我從自己的世界裡延伸出去,我想:我死前一定要拍一部短片。接著就真的拍了電影。

我拍的第一部短片是關於我自己的死亡,用我父母的sony家用攝影機,片名叫「the wake」,我想像我死時會發生什麼事。

你閱讀哪些文學作品?是直接用英文接觸嗎?

卡文:我大學時很喜歡研究後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和後現代詩學,喜歡的詩人有塞爾維亞詩人Vasko Popa、奧地利詩人Ingeborg Bachmann,我感覺,詩是超越文化差異的。這不是課堂上的閱讀,是我在圖書館找到「當代歐洲詩選」這類的書時認識的。我是直接閱讀英文沒錯,菲律賓的教育以英語為基礎,非常不幸地。

我喜歡超現實主義,所以自然會在詩或電影中呈現夢靨般的影像。另外,馬尼拉本身也是個很超現實的地方,我拍的馬尼拉比較是我腦中的馬尼拉,有人認為我的電影很像紀錄片,但其實不是。我的電影基本上是根據各種現有的條件,是我腦子裡的東西,與演員、美術、攝影討論出來的綜合體。

談談你如何接觸利諾布洛卡(Lino Brocka, 1939-1991),以及為何想拍《毒牙下的馬尼拉》(Manila in the Fangs of Darkness, 2008)向他致敬?

卡文:菲律賓的電影黃金年代大約在1970年代,除了利諾布洛卡之前,還有Ishmael Bernal(1938-1996)。1990年代以後則是個沙漠,直到數位浪潮出現,當時對於要用膠卷或數位拍攝也出現過很多辯論;2005年開始,才出現一批新導演,年產量有逐年增加,目前大約每年100多部吧。

利諾布洛卡是個很大眾的導演,他活著時很受歡迎,但在菲律賓,人死後便會被人逐漸淡忘。我還是學生時就看他的電影,特別喜歡《黑暗魔爪》(Manila in the Claws of Light, 1975),它改編自菲律賓最好的小說之一《In The Claws of Light》,我不確定是先看小說還是電影。因為布洛卡的同性戀身分,他為電影添加了小說中原本沒有的男妓情節。但男妓真實存在於當時的菲律賓社會。

我喜歡在文字上玩遊戲,於是取了這個片名。除了《毒牙下的馬尼拉》,我的另一部片《Mondomanila》也是在向利諾布洛卡致敬。他是個社會寫實主義的導演,我不想重複這樣的美學選擇,我雖然跟他有相同的關注,但希望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表達。雖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手法,但你可以看到,當時的種種問題直到現在還是一樣,沒有改變,政治也並未改朝換代,仍由同樣的家族掌權,貪腐、剝削的問題依舊。

總之,會拍《毒牙下的馬尼拉》,是因為男主角Bembol Roco還活著,他是利諾布洛卡的御用演員,就像勞勃狄尼洛之於馬丁史科西斯一樣。我有個朋友正好是Roco的親戚,他告訴我:「我叔叔最近要過來玩,要不要找他一起拍部電影?」我想,何不呢?我找了朋友一起編寫劇本,在一週內拍完。

Roco的事業高峰已過,也不再年輕俊帥,當時他已經沒有作品很久了,是處於比較困頓的狀態。2008年拍攝之後,據說他又開始演戲,也得到了他應得的關注。我很難說我怎樣受到他影響,創作會受各種你喜歡不喜歡的事物影響,就像吃喝拉撒睡(shit in, shit out)一樣,所以不只是我,我認為利諾布洛卡影響了菲律賓之後的所有導演,不管他們喜不喜歡或有沒有發現。

幾乎你的每部片中都會出現性場景,卻讓人感覺充滿剝削,也似乎在隱喻菲律賓的國家歷史,你會同意這樣的詮釋嗎?

卡文:很好啊!導演已死(The filmmaker is dead.)。

我不太思考性這件事,或許找個心理醫生來分析會比較適當。我喜歡即興,比如《吃土一族》(The Family That Eats Soil)裡面的虛擬性愛場景,常常是不自覺的,我只是像嘔吐一樣把它呈現出來而已。這部片是來自我寫的一個短篇小說,我只能說性是人性的一部分,特別可以體現剝削、暴力,它非常個人,同時也非常政治。

你過去開過咖啡店、主辦過電影節,現在還有在進行類似的社群組織嗎?菲律賓的電影產業現狀似乎充滿活力。

卡文:Ora Café是1990年代晚期開的,現在已經沒有了。.MOV則是2002年開始的,直到2005年開始出現了一批新導演,這個電影節確實啟發了一些導演拍片。不過,很多年輕導演還是必須仰賴體制,包括電視台、資金,我想這是因為恐懼,沒有自信可以在條件限制下完成電影。

菲律賓雖然有一些電影補助津貼,這個體系看似完備,但也非常腐敗,應該投注在電影發展上的錢被政客拿來做一些沒用的活動,而非拿來投注新導演。比如有個電影節叫「World Premiere」,但裡面的電影並非世界首映。對這些事雖然很憤怒,但我不想花太多時間在這上面,否則會變成政治犯的。我希望可以把精力花在創作上面。

我可以在完全零預算的情況下創作。目前為止預算最高的應該是《殺手情歌》(Ruined Heart-Another Love Story Between a Criminal & a Whore, 2014),但我也不太清楚到底花了多少錢,《毒牙下的馬尼拉》大約花了20,000比索(合計約13,600台幣),甚至更少,布洛卡的電影片段沒有權利金,是免費使用。

提到《殺手情歌》,你如何跟淺野忠信的合作?

卡文:我跟淺野忠信的合作很順利,他私底下非常隨性。《殺手情歌》先由一首情詩再發展成短片,長片劇本是大約45個畫面描述,我只叫他走路、跳舞、喝酒、做愛、奔跑而已,我認為他演得很好。

淺野忠信看過《Mondomanila》後很喜歡,想在菲律賓拍電影,我的德國製作人認識他,於是介紹我們認識。 我與Nathalia Acevedo則是在波蘭影展上認識,攝影師杜可風態度也很開放,歡迎各種創作。

其實《殺手情歌》沒有太多選角過程,有人說這部片的種族很跨越,但菲律賓人到處移民,一直跟其他不同種族的人生小孩。要怎麼閱讀都很有彈性。我是視現有的人力、資源而擬定計畫,《殺手情歌》花了四天拍攝;《吃土一族》花了三天半左右;《變形之夢》拍了三天。至於演職員,有些演員是完全不認識、第一次合作,而每次都是不同嘗試,工作人員有部分是重複的,比如我現在仍一直與攝影師Albert Benzon合作。

你如何分配時間在寫詩、電影、音樂等不同創作上?

卡文:不同時間會被不同事情佔據,無法預期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管你喜不喜歡,你會受到身邊所有的事情影響,包括夢境、所閱讀的東西,每個想法你都可以追蹤他從何而來,畢竟創作並非來自真空。對我來說,拍電影是在分享你所感知到的世界的一部分,再把它還給世界。我當然希望透過電影能創造更好的世界。

這不是一篇關於卡文的訪談之
被刪除的對話片段

記者:Do you like communist party?
卡文:A Party? Where?
記者:No…I mean…Communism.
卡文:hmm….It’s okay.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