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影片評析:蔡明亮的《你那邊幾點》(上)
當蔡明亮與李康生的《不見》、《不散》發行 DVD 時,巨圖科技公司同時也取得授權,單獨發行《你那邊幾點》的公播版。這個公播版本也同樣由中映電影公司代理發行,並邀請知名影評人聞天祥與我共同錄製隨片講評。蔡明亮這部電影形式特殊,影像空間橫跨台北與法國,又在千禧年之後對於「時間」這個命題提出非常深刻的觀察,是蔡明亮極其引人注目的作品。蔡明亮由於過去幾部影片由中影公司發行並未得到很好的行銷,因此從《你那邊幾點》開始由自己的公司聯繫全國的校園,展開台灣電影有史以來最大的校園巡迴放映與座談計畫,獲得極大的迴響。成功的造勢也讓影片在戲院上映成績斐然。中央大學電影文化研究室日前將影片隨片講評整理成文字教材,週報【大師精選】單元將分二期為讀者刊出這份由聞天祥與我所作的隨片講評部份內容。
一、疏離的家庭空間
林:《你那邊幾點》是蔡明亮導演在形式處理上得很好、在主題上也很有意思的一部電影。電影一開始,蔡明亮就用了一個固定的鏡位,讓很快就要從電影裡面消失的苗天這個父親的角色,在電影攝影機前面自己走動。對很多觀眾來講,有時台灣電影會顯得很「難看」,太慢的步調、固定不動的攝影機,跟好萊塢平均每三秒鐘就有一個剪接的拍攝風格比起來,使人覺得比較無法忍受。然而,這是此片開頭這樣的固定鏡位,其實提供給觀眾「自由觀看」的時間,可以去注意到電影裡的許多細節:像苗天這樣一位資深的老演員,全身都是戲,包括臉上的皺紋、等待著小康過來吃飯的身體姿態等等。這樣的電影,讓觀眾有很多時間必須自己去思考:到底這樣的電影要傳達的是怎麼樣的意義。
聞:在這個固定的長鏡頭之中,苗天從後景(background)端了一盤水餃走到前景(foreground)的飯桌坐下;大家也可以在蔡明亮之前的《青少年那吒》跟《河流》看到相似的場景,由苗天、陸奕靜跟李康生組成的三人小家庭,一定都會有這樣的場景,好像連那個大同電鍋幾乎都沒有換過。這個鏡頭裡,苗天點了根菸,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事,又起身到後面叫小康起床,又坐在那裡繼續地抽菸;看起來鏡頭好像沒變,但我們其實可以從鏡頭裡的戲,看到人物之間的關係。一個父親去叫他的小孩起床,呆坐半晌之後又走到最後景的空間,把煙熄掉,打開了紗門走到陽台─彷彿讓人看到《河流》的尾聲一樣,好像有一點點日光透過紗門的開啟、讓光灑到了室內;但我們看到的是苗天把盆栽移到另一個位置,然後走到鏡頭之外(off-screen)的地方,在那裡呆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繼續抽菸,看著遠方。透露出一種生命的、生活的、時間的「悠長」意味─而這只是透過固定鏡頭、看似簡單的空間、一個演員的行動、以及他在鏡頭中位置的改變等等來表現出來。
林:必須注意的是:這個鏡頭裡,苗天所在的位置其實被「隔離」得非常厲害:椅子被刻意安置在前景,很多東西阻擋了觀眾與他之間的距離;而他最後在後陽台所身處的空間,被門框(frame)所限制、閉鎖起來,可是他所望向的卻似乎又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光亮的地方。這個鏡頭接下來的畫面,卻是小康坐在車子裡面抱捧著一罈骨灰。剛才那一個去叫喚小康、但沒有得到回應的父親其實已經往生了?劇情上沒有明確表達出來的,其實提供給觀眾去思考這樣的父子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
聞:開頭第一個看起來好像很冗長的鏡頭,其實是小康父親「告別生活」也是「告別觀眾」的儀式;透過了空間上、視覺上、場面調度上的區隔,產生了一種「孤獨離開」的感覺。蔡明亮第二部愛情長片《愛情萬歲》中,小康飾演的是靈骨塔推銷員,但到了這部《你那邊幾點》時,狹長的通道、靈骨塔的場景,此情此景於此時都已經包含了另外一種意義。
林:之後整部片子的攝影風格、鏡位的擺設、空間的呈現,跟片子開頭苗天的場景,其實都是非常相像的。電影中苗天、小康、陸奕靜飾演的媽媽、和陳湘琪,都在呈現一種在現實生活之中被閉鎖住的、受到壓迫緊縮的、以及因為自己某一種信念、恐懼、猶疑而無法開闊伸展的困境。小康一直要等到影片快要結束時,才能夠找到片頭父親「走到陽台、把隔離了採光的植物盆栽搬開」這樣一個簡單動作背後,所要傳達出來的意義;這是對於現實生活的某一種領悟。
聞:父喪之後,小康回到家中,但他此後的反應有些奇怪,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情、動作鬼鬼祟祟的。蔡明亮自己也提過這部片其實等於算是他與小康喪父的一個經驗回顧,蔡明亮好幾次都提到他在中學時父親過世之後面臨很大的一種恐懼感。確實,蔡明亮當時回馬來西亞為父親奔喪,明明他很愛他的父親,但在守靈的晚上卻突然感到一種莫名害怕;不是對「親人」的恐懼,而是對於突如其來之「死亡」的恐懼感。甚至當時即使蔡明亮年紀已經很大了,但連去上個廁所都要拉著一旁守靈的大姐一道去。而這部片中小康送走父親回家之後,也表現出這種恐懼感。李康生在此處的表演,帶有一點「黑色幽默」的感覺:門突然開了,對他來說好像父親的鬼魂回來了。相較於他自己房間的黑暗,神龕、壁燈、和水族箱裡的白魚,打光強烈、彩度很高,有了很強烈的對比。這種燈光和色彩,把原本其實是很一般的客廳空間,透過光影的設計,變得又紅又藍,跟小康閉鎖在自己房間裡只有一點點光源的環境,產生了極大的對比:寫實的環境突然產生出一種「超現實」的感覺。小康居然在自己的房間用塑膠袋小便,是因為他的恐懼到了一種不敢經過父親的神主牌、遺照的程度,不願意走過客廳到廁所去,所以直接在房間裡就解決了生理需求。
二、逝去的時間與消逝的記憶
聞:片子接下來轉到了室外景,來到(現在已經消失的)台北火車站的天橋,介紹了小康的工作和職業:他是一個在天橋上賣廉價手錶的商人。女主角陳湘琪也在這時出現了。
林:小康的皮箱裡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錶,它們象徵時間與生活上的意義;這在影片後面還會再彰顯出來。現實中天橋不見之後、或者看過《天橋不見了》這部短片的觀眾,現在回頭再來看這座天橋,會發現它的意義已經不同了:這是一個在現實生活中已經消失、不再存在的事物,對很多人來說是共同記憶的空間,現在已經沒有了。
聞:陳湘琪看上了小康手腕上所戴的那隻手錶,可是按照台灣人的習俗,守喪戴孝的人不能把自己身上的東西給人家,否則冒犯了禁忌,因此小康不賣錶給陳湘琪,但她卻堅持要買,因為她是基督徒,她不信道家禁忌這一套。
林:這部片子裡,很多有趣的地方都和「錶」有關係。例如,陳湘琪一定要買附有兩地時間的錶,這當然是呼應了片名和主題「你那邊幾點」,也就是想要知道「現在的時間以外的時間」,或者稍微延伸一下:想要知道「現在我的生活以外的生活」。對小康而言,陳湘琪給他一種非常浪漫的異國想像,因為她要去法國。而湘琪堅持要有一支兩個時間的錶,則是她的障礙:她去法國時還要時時刻刻惦記著原來的時間。湘淇打公用電話的場景,乃是「明星咖啡屋」,這也是台北市一個很重要的共同記憶,現在也已經變成糕餅店了。湘琪打電話時遺落東西的動作,在這部片裡很有意義:她是一個很快就會迷失在巴黎這樣一個異國空間的人。
聞:蔡明亮在這部片子裡故意要呈現過往記憶中非常重要但將要消失的地標、景物、與東西,例如明星咖啡屋。蔡明亮在他的作品當中,常常流露出一種對於已經消逝事物的恐懼、對於身在快速轉變的時間跟世界中「永遠追不上」的恐懼感。
林:對,湘琪在這裡所使用的藍色投幣式公共電話,說不定也很快就會消失了。
三、巴黎時間與陰界時間
林:湘琪為了感謝小康給他她所想要的手錶,送了小康一個蛋糕。這樣的一個給蛋糕的動作為小康的人際關係搭起了一點橋樑。他得到回報之後的表情,是充滿了憧憬、帶有一點感動的。這樣的表情在劇情上所帶出的意義甚為重要:它代表著小康的生活被激起了一些漣漪,這圈漣漪是對於巴黎的時間、對於巴黎紅酒的嚮往、是小康「想要進入另一個時間」裡的渴望。
聞:接著是小康在車子裡面喝水的一幕─我想,蔡明亮通常最討厭大家問他:水在他的電影裡面代表了什麼樣的意義。超渡法會的一幕中,陸奕靜的角色,也就是小康的媽媽、苗天的太太,也出現了。蔡明亮的影片中,常常藉由陸奕靜的角色,帶出來一種對於某些意象、某些徵兆的篤信不疑,所造成的對於生活的影響。在《青少年那吒》中,她相信小康是哪吒轉世;在《河流》裡小康脖子轉不過來,她的解決方式也是問神。在他們一家人的環境之中、在他們的生活空間裡面,小康的媽媽非常清楚地代表了「迷信」的部份。同樣的意涵我們也可以在此幕法師所進行的儀式、焚燒紙錢的動作中清楚地看到。
林:蔡明亮曾經在某些場合替他的演員打抱不平。對很多影展評審來說,蔡明亮片中演員的表演,似乎沒有必要給什麼鼓勵─因為他們看上去就只是在表演自己而已。但是這樣的表演反而是很困難的。例如,在《你那邊幾點》裡,陸奕靜演的媽媽可以讓很多觀眾看到「台灣媽媽」的典型,她走路的樣子、說話的樣子、以及她迷信的態度,都可以讓人看到我們所熟悉的左鄰右舍婆婆媽媽們的身影。
聞:小康的恐懼一直沒有解除。他採用了另外一種方式來解決小便的需要,也就是改用寶特瓶。同樣地,蔡明亮對這樣的一個動作行為,也給予了長時間、固定鏡頭的觀看─非得讓演員尿完不可。
林: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可以讓觀眾試著去了解為什麼導演或攝影師要在小康尿尿的動作上給予這麼長的固定鏡位─這是因為,小康在這部片子裡面,充滿了壓抑、充滿了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渴望,就像他對於法國有所嚮往、但又不清楚法國究竟是什麼樣子。所以,排尿對他而言,就是目前為止影片裡唯一一個比較可以「紓解」(情緒緊張和身體需要)的動作。
聞:對於所謂道師或法師所說的「陰陽水」功能篤信不移的小康媽媽,果然在半夜就開始查探陰陽水的動靜。而客廳空間中,蔡明亮那種奇特的顏色光影設計所帶出的非現實感,在這樣的時間裏就產生了它的功能。
林:而且這是以廣角鏡頭所拍攝的,人跟空間的關係因此變得有點疏離。這個是家,可是這個家的空間卻因為媽媽對於陰陽之說的迷信而變得怪異起來。
林: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誰想到要讓小康去摔一下那個號稱摔不壞的手錶─那實在是一個使觀眾爆笑的表演。對老闆來說那明明是摔不壞的錶,但小康就是有這種調皮性;他一把錶摔到地上,手錶果然就壞掉了。而接下來他拿起手錶不斷地敲打─ 這個象徵意義在影片後面會越來越明顯,那代表的是小康無法突破的、時間的拘束。
聞:陸奕靜去買烤鴨的一幕,其實蠻諷刺的。之前蔡明亮關於小康之家的作品中,陸奕靜與苗天的夫妻關係是非常冷淡的。她以往都是把酒樓工作的剩菜剩飯帶回家,但是在這部片中,反而是在苗天過世之後,陸奕靜對於失去丈夫這件事情上有了非常強烈的情緒與心理反應,所以特別去買了整隻的烤鴨回來給苗天。
林:此時,片頭那個很冗長的鏡頭的意義就更加被突顯出來了:當時苗天是一個人孤單地煮水餃來吃,卻要到了死後才突然有了這麼多的關心。
林:小康抓蟑螂餵魚吃的一幕,看起來很像是 Discovery 頻道會有的鏡頭,一隻大白魚吃掉小蟑螂的鏡頭。這隻體型龐大的白色魚,放在這個客廳裡面,在整個影像效果上顯得非常鮮明或甚至突兀,不管是顏色上的、或者是姿態上的那種緩慢悠游的樣子,和這個進行著喪事的空間、因為極信鬼神的媽媽而使得處處都是禁忌的家、非得這樣或非得那樣的家庭空間裡,形成了非常強烈的對比或反差──在如此緊張、詭異、壓抑的家庭空間之中,竟然有一隻魚,是那樣地潔白、那樣地無憂無慮、那樣和緩地在魚缸中悠游。
林:小康躲在被窩裡面,打電話問查號台:法國幾點。此時終於開始進入了電影片名所暗示的主題,「你那邊幾點」。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你那邊幾點》充滿了各種涵義。出於一種關心,所以想要知道那個跟你分離的人在另外的一個地方所處的時間是幾點、正在做什麼;我想要知道你的時間,因為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想要知道你的時間。另外一方面,對小康而言,那個不一樣的時間,其實充滿了異國情調,因為有一些人(巴黎人)的時間和他的時間不一樣。
聞:而且,他所詢問的時間正是湘琪所要前往的巴黎的時間。湘琪之前對他所釋出的善意、湘琪這樣一個不迷信的女孩、以及她可以到巴黎去的一種帶有解放意涵的想像,這些構成了一個很複雜的理由,可以合理化小康此時為何想要詢問的是巴黎時間,而不是紐約或任何其他城市的時間。
林:小康現在所生活於其中的時間、他現在最主要的感受,乃是對於父親死亡的恐懼。他雖然出門了、來到一個比較廣闊的室外空間,可是那種生活的無聊感,以及他一直簡單地重複地敲打那隻摔不壞金剛錶的動作,在在都讓人看到他其實非常想要脫離現在的時間與現在的生活方式。而小康開始把手錶的時間調成巴黎時間,熟悉心理分析的人會認為這是一種偏執(obsession),但是其實這並非心理問題,反而有一種幽默與詼諧。
聞:重慶南路上秋海棠藝術電影小攤位的一幕,蔡明亮安排了知名老牌影評人李幼新(現已改名為李幼鸚鵡鵪鶉)一頭亂髮出場。這個安排是非常有趣的,蔡明亮安排客人來詢問李幼新有沒有尤敏、林黛的片子,或《星星、月亮、太陽》。這些帶有一種對於舊世界與舊時間的緬懷情感;追不回來的東西,包括已經死去的父親。小康買了巴黎電影《四百擊》在家裡播放的,是在「遊戲場離心機」這一段。蔡明亮說,他選擇這一段的原因,是他童年時的馬來西亞也有這樣的遊戲器。
林:就影片主題和視覺象徵來講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段。這個遊戲器所代表的,是一個可以玩樂的、可以脫離地心引力的、旋轉的生活,這些特色都和現在小康那種靈骨塔式的、方形的、狹長的生活,產生極端的對比。《四百擊》片中,第一次演出楚浮電影的尚皮耶,在片子裡那麼地自由。小尚皮耶在家裡是父親不愛母親不疼的,而且整個受到社會的拋棄,一天到晚逃學,卻在巴黎的遊樂場中享受到最愉快的時光。
聞:帶有奇特光影效果的客廳中,小康的媽媽忙著把小康叫出房間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她感到奇怪:這鐘面的時間怎麼和現實的時間不一樣?雖然我們並沒有看到小康去調動時鐘的鏡頭,但我們大概可以從小康調整手錶的鏡頭,進而猜測到,他對所有可以調整的時間都做了調整。但這樣時間錯亂的現象,對陸奕靜來說,卻是一種鬼魂顯靈。
林:比較有趣的是,小康並沒有乾脆把時鐘打破──這很值得玩味。對小康來說,他把時間調成了巴黎時間,晚了七個鐘頭。他很可能是希望:透過把這些表徵性的時間都調成了其他時間,讓自己能夠進入另外一個時間的生活情境之中。但是如果他乾脆把時鐘打破,那麼,雖然沒有了時鐘,但也就沒有了那個另外一種時間;那麼,他也就再也無法想像、感受自己可以脫離這個他並不想要的時間。
聞:鏡頭切換到抵達了巴黎的陳湘琪。她看到的不是我們一般常見的浪漫街景大道,反而也是一個看起來很封閉的、光影黯淡的法國旅館。孤枕難眠的湘琪,一直聽到有奇怪聲音在耳際。她可能在想:巴黎原來也不是那麼浪漫的。
林:陳湘琪在巴黎旅館中的動作和感受,和小康在父親死亡陰影中在家裡臥房的動作,其實十分相像。影片透過剪接的方式,帶我們抵達了一個小康所嚮往的時空;然而,我們卻在那個時空裡發現:湘琪在巴黎的感受,和小康在台北的感受,二者似乎沒有什麼兩樣。而且,當她凝視附有雙時間的手錶裡的巴黎時間,一方面也還是同時繼續觀看著台北時間。
聞:如此剪接手法的出現,代表了蔡明亮在這部電影當中,在敘事結構上所進行的大膽實驗。兩名主角先前只有兩場不是那麼帶有劇烈情感的對手戲發生在台北火車站的天橋上,之後就各自在完全不同的空間,發展各自的戲,可是又透過剪接,串聯起他們之間的意義與對話。
林:道師對著巴黎時間的鐘在作法的一場戲,帶有了喜劇感。但是對媽媽來講,這是跟死去丈夫溝通的方式,希望丈夫不要對家裡做不好的事。所以,我們可以知道,媽媽跟小康對於苗天這個父親角色的態度,其實是很相似的─都是出於恐懼。
聞:在這部電影裡面這樣的法事就有三場了。
林:小康媽媽就是必須透過作法儀式的方式,才有一些好像跟死去丈夫表達比較親密的情感。而她這些作法的儀式,就要求我們去思考:她跟丈夫之間,在生前與死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關係。而小康突然打開窗戶的一幕,猛然透射進來的強烈光線,在視覺上是會讓人嚇一跳的。原來,其實我們可以不需要這麼封閉自己的;原來,打開一扇窗戶,外面就是那個苗天在片頭所走出去的明亮陽台;原來,只要稍微把遮光的盆栽稍微移開一點,就會突然柳暗花明、進入一個既廣闊又明亮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