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人影事:新竹百年影像藝術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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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7-05

1933年,日本政府為了展現當時國力,在新竹城區中心興建全台首座有冷氣的豪華型公共建築「有樂館」。隨著二戰進入末期,這棟融合古羅馬與阿拉伯建築風味的劇院在1944年不可避免地遭受盟軍轟炸,雖然座位全毀,但四周牆面卻未受損,台灣光復後重新整修並更名為「國民大戲院」,於1946年2月重新開幕。往後,「國民大戲院」除播放電影外,也舉辦音樂會及入伍徵召等活動,直至1991年因無法承受新興媒體衝擊而結束營業為止。政黨的改朝換代,並未阻卻這棟歷史悠久的建築的活化速度。在二十一世紀初,它因「國民戲院設置影像博物館及再生利用計畫」而重生,成為新竹影像保存、研究、展演中心,在2004年正式定名為「新竹市影像博物館」。

在現實生活中尋找新竹市影像博物館的歷史痕跡,與在影片中乍見七十多年前有樂館的風華,其實非常不一樣,甚至帶著一點超現實。而這點,也正是「新竹影人」專題所企圖呈現的,在漫漫歷史長河中,這些影人、那些影事,攸關新竹、或者非關新竹,所串連起來的台灣百年影像史的另一種切面。

在《流光夢影》中,有樂館不只是一間戲院,更象徵著熱愛電影的原點。這部資料蒐集相當完善的口述歷史紀錄片,記錄對象是新竹人出資演出的台語片《風城情波》男主角周宜得。他歷經飛行員、辯士、演員、排片宣傳等截然不同的職業身份,走過戰前戰後,歷經電影無聲到有聲,黑白到彩色、至有字幕,始終堅持著自己的電影夢。而他與電影結緣,原來竟是在1934年「有樂館」成立之初,以十六歲之齡,成為正式放映師傅。

另一部紀錄短片《浮生-張薰南先生電影情事》,以類似的形式記錄資深放映師兼電影製片張薰南的電影人生;而十六釐米紀錄長片《角色-辛奇導演》則是以更縱觀的視角對辛奇作全面性的回顧,一方面點出辛奇在1968至69年間與新竹的連結(與永裕電影公司合作在新竹本地拍攝的《勿欠帳》、《阿西作大舅》、《阿西父子》等台語片),一方面靈敏地捕捉到逝去年代的溫厚人情義理與美妙鄉愁。於是,紀錄片不再只是單純的珍貴史料整理,它感性地昇華,成為台灣人難以磨滅的集體記憶。

明星之於普羅大眾,無疑是另一種層次的集體記憶。曾是上海話劇皇后的盧碧雲,隨著飛官丈夫定居新竹市樹林頭,反共電影《惡夢初醒》是她來台後首度參與演出的作品,從此奠定她女匪幹銀幕經典形象。新竹出生、香山國校畢業的脫線(本名陳炳楠),在台語歌唱電影《再見台北》中雖然只是配角戲份,但他招牌黑框圓眼鏡搭配吊帶西裝褲的喜感造型,可是搶走男主角文夏不少風采。出身竹東客家莊的劉瑞琪本是飯店會計,因緣際會演出台灣影史上最重要的歌舞電影《搭錯車》裡的阿美一角而聲名大噪,持續的努力讓她終於在2009年憑藉客語演出的《女仨的婚事》榮獲金鐘獎最佳女主角獎的肯定。相形之下,范植偉踏入電影圈的傳奇過程亦不遑多讓。話說他當年陪女友參加《黑暗之光》試鏡,卻在上廁所時雀屏中選,成為導演張作驥眼中,那個出身外省人家庭、唸過軍校的沉默青年的不二人選。至於以電視劇《光陰的故事》紅遍全台的師奶殺手黃騰浩,則是新竹明新工專(現明新科大)電子科的畢業校友,身兼本屆影展代言人的他,在開幕片《燃燒吧,歐吉桑》中有不同以往的突破性演出。

台灣新浪潮代表性導演楊德昌與新銳導演鄭乃方、許岑竹則又象徵新竹影人的另一種風貌。楊德昌是交大控制工程系(今電機與控制工程學系)的畢業校友,許岑竹則畢業於清華大學原子科學系,同樣赴美深究的兩人最後都「棄理從影」,算是為理性科技人與感性藝術家間搭起一座橋樑。還有新竹女中美術班畢業的男導演鄭乃方,以結合音樂、舞蹈、動畫的成長電影《我,19歲》初試啼聲,濃厚的青春氣息與浪漫奇想令人印象深刻。

最後則是李道明、邱生鑑、陳博文三位世居新竹的在地導演。電影學者李道明長期關注台灣社會運動、原住民及環保議題,他與胡台麗合導的紀錄片《矮人祭之歌》及自己的作品《排灣人撒古流》早已是民族誌研究經典。自學起家的邱生鑑在海軍陸戰隊服役期間完成了以新竹仁愛啟智中心為題的紀錄片《耕耘者與收穫者》,獲得1978第一屆金穗獎優等八釐米紀錄短片的肯定。原本是竹科工程師的陳博文,最初只是拿著攝影機記錄下阿公祖傳的畫符施行方式,最後卻拍出一部全程以海陸客語腔發音、質樸感人的紀錄片《大正男》,濃郁的親情捕捉與充滿在地性的歷史感呈現。

影人來來去去,他們或是參與幕前演出,或是藏身幕後負責製作,無論他們身處何方,他們與他們的電影,將永遠被保存在膠捲裡、銀幕上、記憶中,猶如那始終昂揚、矗立在新竹最中心,曾經叫作有樂館的新竹市影像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