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柏格曼的島――「柏格曼週」志工經驗談

2015年夏天，遊歷歐洲一年後即將回台灣的時刻，想給自己一個特別的回憶，於是決定來到瑞典導演英格瑪・柏格曼（Ingmar Bergman）最後的安眠地法羅島（Fårö Island）。當時對瑞典語一竅不通，筆者提到要去Fårö時，許多人以為是丹麥屬地的法羅群島Faroe Islands（兩地中文譯名相同，筆者初始查詢資料也曾搞混）。畢竟除了影迷及瑞典人之外，Faroe Islands更為人所知；甚至，瑞典人更熟知夏日度假勝地——哥特蘭島（Gotland），而不是與哥特蘭島相鄰的法羅島。印象深刻的是，從本島搭乘郵輪前往哥特蘭島時，幾百位乘客抵達碼頭，只有筆者一人孤身坐上前往法羅島的公車。然而，或許正是因為法羅島立於波羅的海（Baltic Sea）一隅所形塑的封閉與孤僻，促使柏格曼拍攝《穿過黑暗的玻璃》（Through a Glass Darkly, 1961）後選擇久居此處呢！

每年六月底左右，法羅島上的柏格曼電影中心（Bergman Center）舉辦為期一週的電影放映及相關活動，即柏格曼週（Bergmanveckan〔SE〕／Bergman Week）。雖然只有一週，仍吸引世界各地影迷前來朝聖，從當年招募的志工可見一斑！十位志工裡，除了四位瑞典籍，其餘來自西班牙、波蘭、巴西、日本，以及來自台灣的我！志工們皆因柏格曼的電影而對瑞典心生嚮往，聽說波蘭志工Kasia初次入境瑞典時，向海關表示她來瑞典是為了學習『柏格曼的語言』，海關一聽立即讓她通關呢！

由此可見柏格曼週與其他影展的差異。因為所有人都是喜愛柏格曼的電影，因為法羅島是柏格曼電影取景地及曾經的居住地，所以，他們對初次見面的人的招呼語是「你最喜歡柏格曼哪部電影？」所以，當地人造訪柏格曼電影中心時，會指著展覽場所的照片說「那位與柏格曼合影的人是我祖父」或是帶著懷念的口吻談論柏格曼在法羅島的一點一滴。不管是透過影像或是親身認識柏格曼，所有人彷彿許久不見的朋友，一同在柏格曼週相會！

柏格曼週不是一般的影展，除了電影放映，柏格曼週亦規劃Bergman safari（導覽），帶影迷進行一場柏格曼電影場景追尋之旅。當筆者見到《假面》（Persona, 1966）取景的海灘，不禁興奮地與友人拿起相機模擬麗芙·烏曼（Liv Ullmann）片中面向鏡頭拍照的模樣！此外，身為志工好處之一即是有機會擔任扮演者。電影《羞恥》（Shame, 1968）中飾演夫妻的麥斯·馮·西度（Max Von Sydow）與麗芙．烏曼，其中一幕兩人一前一後拉著推車於前景走過，遠方背景是一群黑衣民眾走向燒毀的教堂。導覽時由工作人員及志工們協力重現此幕，向參加的民眾展現電影拍攝的手法。拍攝地點只有一間小屋，背景的教堂其實是將模型放置於攝影機前方，以接景方式拍攝完成，筆者也在此獻上臨時演員初體驗，方可體會當地人總是滔滔不絕自己在柏格曼電影擔任臨時演員的感受！

當然，來到柏格曼週，必不能錯過柏格曼電影。多數影片在柏格曼電影中心放映，但最令人心動及期待的，莫過於在柏格曼私人電影院（Bergmans bio〔SE〕／Bergman’s cinema，以下簡稱Bio）看一部電影！ Bio改建自barn（穀倉／馬房）， 外觀與一般瑞典紅白小木屋無異，內部卻備有最完善的膠捲放映設備、15個舒適的沙發座椅及大螢幕。一踏進屋，映入眼簾的是柏格曼委託Anita Grede為《魔笛》（The Magic Flute, 1975）首映所織造的巨幅掛毯「法羅島上的魔笛」（The Magic Flute on Fårö），彷彿歡迎訪客進入電影的魔幻時刻。據悉，柏格曼每天下午三點準時到Bio看電影， 他也喜歡邀請朋友或家人共賞電影 。

每年柏格曼週期間，柏格曼電影中心特地從瑞典電影學院（Svenska Filminstitutet〔SE〕／Swedish Film Institute）租借柏格曼電影膠捲拷貝在Bio放映，因每場座位有限，總是一票難求。尤其，每場放映必定保留柏格曼的個人座位，大家總想像他的靈魂仍會來到Bio觀賞電影。既然在Bio的觀影經驗如此難得，志工們也搶著到Bio工作，當時筆者千載難逢地獲得在柏格曼座位旁欣賞電影的機會，亦幸運地於放映室目睹放映師播放膠卷的過程，從放映室的觀影窗看一齣無聲的電影，反而更震撼於柏格曼的影像力道！

如前面所言，柏格曼週聚集了所有喜愛柏格曼電影的影迷，因此閉幕典禮與眾不同地安排Bergman Quiz（測驗），以各種令人意想不到的題目測試民眾對柏格曼及其電影的了解程度。不管答對與否，在驚呼連連、扼腕嘆息或歡天喜地之間，為柏格曼週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柏格曼週結束後，筆者在法羅島多停留幾天，一切回歸日常，此時才能靜下心來，細細觀看柏格曼電影展覽、翻閱書籍，或至教堂向柏格曼的墓碑致敬、聆聽那常出現在電影中的鐘聲，或於電影中心旁的海灘漫步，或騎著腳踏車在島上探險，盡情地把眼前的風景與感受，印刻在腦海中，期待下次踏上這座迷人小島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