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情人》、《醉.生夢死》、與《進擊的巨人》中的偷渡與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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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21

義大利女導演克莉絲蒂娜.勾曼契尼(Cristina Comencini)電影《拉丁情人》(Latin Lover)裡的男主角薩韋里歐(Saverio)殞逝多年,只出現在人們的記憶裡與往昔的影像(照片與影片)中。他生前風流,妻妾成群,從義大利元配妻子到西班牙、法國、瑞典、美果,各地都有情婦,自為他生下女兒。他的銀幕模樣有時像義大利男星維多里奧.加斯曼(Vittorio Gassman),有時候好似巴索里尼電影的一位男演員。(維多里奧.加斯曼跟奧黛麗.赫本合演過《戰爭與和平》、跟伊莉莎白.泰勒合演過《狂想曲》等美國電影,還主演過法國導演雷奈的《生活像小說》)。薩韋里歐有一回在電影中的造型與畫面好似費里尼電影《小牛》裡的Alberto Sordi扮演的人物。

薩韋里歐市明星級的電影演員,導演勾曼契尼藉著這位虛構的人物,讓他以各種模樣出現在各式類型電影中(譬如歌舞片、偵探片、義大利式西部片……),還諧仿了多位義大利著名電影的片段(改由薩韋里歐來扮演)。

直到《拉丁情人》後段,在薩韋里歐玩遍多國美女之後,方才浮現驚人的一筆:跟他電影的替身男演員有段同性肉體交媾。台灣張作驥導演的《醉.生夢死》裡被這個女人迷戀、被那個女人包養的異性戀男人仁碩(鄭人碩飾演)末了竟跟同性戀男孩上禾(黃尚禾飾演)男男愛得難捨難分!正巧這兩部電影都由海鵬公司發行。

上禾是男孩「老鼠」(李鴻其飾演)血緣上的哥哥。異性戀的鼠不排斥別人的同志情慾,但自己認同的是異性戀的仁碩,當成非血緣的哥哥去崇拜。天知道異性戀的仁碩末了竟跟男同志上禾搞sex關係,令人絕倒的兩個「哥哥」哥倆好!

眾妻妾跟女兒們得知薩韋里歐跟男替身演員有一腿,迸出一句如珠妙語:「至少(男)替身演員不會跟他也生一個女兒!」我聯想到的則是男影星本尊與替身男演員宛如一個人的雙重自我,除了呼應雷奈的《穆里愛》、費里尼的《愛情神話》、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Honey與小四,更神似約瑟夫.羅西電影《暗殺托洛斯基》裡的保鑣(法國的亞蘭.德倫飾演)殺害俄國的托洛斯基(英國的李察.波頓飾演)是因為一直在模仿對方、甚至逐漸把自己當成對方!

乍看,妻妾門被花蝴蝶般的薩韋里歐玩弄感情,到頭來夫君愛男人,情何以堪?其實,往昔元配悄悄紅杏出牆,天知道她生下的是不是薩韋里歐的親生女兒?往後,美國情婦的女兒跟義大利風流父親重逢但父親不知情,女兒故意任由薩韋里歐愛撫她的屁股,女性/晚輩狠狠反制了濫情亂愛的男性/父親,而且本片趁機偷渡了incest(亂倫):對老爸意淫!

美國傑出女演員艾倫.鮑絲汀(Ellen Burstyn)以馬丁.史柯西斯導演的《再見愛麗絲》與法國導演雷奈的英語電影《天意》享譽。近期,她客串演出的兩部電影被不同的導演偷渡incest。Lee Toland Krieger的《時空永恆的愛戀》(The Age of Adaline)的女主角(Blake Lively飾演)遇上超自然現象從此青春永駐,不巧遭逢1940年代後期到1950年代美國麥卡錫主義打壓異己的白色恐怖。她被視為異端,逃避迫害,頻頻搬遷。年紀上,她青春歲月愛上的男孩,她年老(但容貌不老)時正巧/不巧陰錯陽差愛上了對方青春正盛的兒子!藉著「超自然」,偷渡incest,不著痕跡!艾倫.鮑絲汀扮演女主角的女兒,相聚一堂的光景竟是女兒雞皮鶴髮、媽媽貌似少女!

Christopher Nolan導演的電影大多師法雷奈的《去年在馬倫巴》,近作《星際效應》比較不易看出雷奈電影的影響,卻請來主演過雷奈《天意》的艾倫.鮑絲汀客串男主角的後代。男主角是太空人,航行這個那個星球,居然類似中文裡的「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洞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始終年輕,艾倫.鮑絲汀扮演他的兒孫輩,歲月催人老,早已臻屆暮年了!原來科幻片,竟有偷渡incest的本錢!

台灣女導演傅天余的《帶我去遠方》裡的女童經歷歲月成長少女(改由不同演員扮演),同性戀少男卻始終由林柏宏扮演。同性戀男孩耽溺美貌,所以青春永駐?異性戀女孩著重成熟,不在乎外在表象?

電影偷渡男色、同性戀、incest。我心術不正,酷愛偷看別人不理、不知、不讚、不屑的事。我那麼想看《驚奇4超人》不是因為導演Josh Trank,不是因為演員們。雖然特效與特技很棒,我卻是因為本片監製Stan Lee是美國著名的漫畫家。我根本沒看過他的漫畫(本片取材他的漫畫原著),謎底是歐洲兩位電影大師費里尼與雷奈先後去美國都拜訪過他,都試探跟他合作電影的可能性!當然好奇他究竟是何方神聖?你看我有多賤!

關於同一個人的雙重自我或兩種化身,《驚奇4超人》裡的瑞德.李察後來是「奇幻先生」,班是「The Thing」,卡拉是「隱形女」,麥可是「火人」(或者說人肉火炬)。Toby Kebbel扮演的Victor是在外太空最先喪生的受害人,往後竟成了摧毀力強悍的加害人,又何嘗不是一組奇特的double?往昔他常有發人深省的見解:「地球上的拯救者,正是地球的毀滅者」,或是「名人被找來征服不屬於他們的,科學家卻貧窮潦倒」。(意思是科學家辛苦用腦打造出登陸月球的科技,人們卻把太空人當明星捧上天。你我可以延伸思考到粉絲只迷歌星,全然不理會動聽的歌是作曲家創作出來的心血結晶。)

取材諫山創漫畫,樋口真嗣導演,鷺巢詩郎配樂的《進擊的巨人》,跟《驚奇4超人》也有相通處。政府「好意」築高牆是保護人民不受巨人侵襲,嚴格管理等於把人民困在集中營般的牆裡,不能自由擁抱牆外的世界。巨人集體超越高牆來襲,牆裡的群眾爭先恐後躲進一屋,趕緊關門,坐視門外的人被巨人踐踏、吃掉。這道門,豈不跟那高牆同樣可怕?自己人對自己人見死不救,比起敵人(那些巨人)有何差別?在「異」與「同」之間,本片處處蘊涵省思與辯證。

年輕男孩艾連(三浦春馬飾演)領著女孩米卡莎(水原希子飾演)、男孩阿爾敏(本鄉奏多飾演)先要逃到牆外,受本國軍方打壓;往後逃避巨人來襲,簡直是兩頭落空,全無出路。艾連被一個巨人吞下肚,別人被吃、被吞,都已喪生,,艾連卻異化為一個另類巨人,不殺害牆裡人民,他/它成了怪物。內在善良的艾連靈魂與外在的巨人軀殼,兩個「自我」集於一身。好似法國詩人裴外(Jacques Prevert)編劇、卡內(Marcel Carné)導演的《夜間訪客》,縱然被妖魔的法術變成石頭,不能言語,無法行動,依舊有顆跳動的心、真摯的情、永恆的愛!

(本文多次向貧窮男(田國平)請教、求助,方才寫成,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