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之月》——幸福的真相

導演：吉田大八
演員：宮澤里惠、大島優子、田邊誠一、小林優子
出品：日本/2014

《蒼白之月》是本年度金馬影展『亞洲之窗』單元所選的片子，是導演吉田大八繼《聽說桐島退社了》之後，再度以小說改編劇本的又一力作。這部片子雲集日本女星宮澤里惠與大島優子，以角色複雜內心的演繹，推動情節發展。與他上一部片採取的多重視角比較，《蒼白之月》的敘事手法顯得較為內斂平實，但是看似簡單的敘事觀點，卻埋有令人玩味與驚喜的線索，鋪陳出讓觀眾無法預期的角色發展。由此看出導演對捕捉個人之於社會真實處境的獨特眼光，以一名平凡女子的經歷，烘托整個社會氛圍。借由梨花的遭遇，讓我們窺見日本泡沫經濟崩解後，社會對於家庭結構與個人命運的衝擊。這樣的情節脈絡，讓人想起最近好萊塢的熱門強片《控制》，片中的夫妻關係也是在金融海嘯之後發生變化，外在環境刺激角色，繼而衍生出高潮起伏的劇情轉向。

本片改編著名女作家角田光代的小說《紙之月》，擷取對現代女性處境的獨特觀點，與社會脈絡的切入視角。與江國香織、吉本巴娜娜並列為日本最重要女作家，角田光代獲獎無數，也曾以作品《樹屋》受邀參加2012台北國際書展。角田光代擅長描寫女性角色，她曾提到希望能持續在小說創作中，刻畫有趣且堅毅的女性，透過探索現代女性內心，對當代社會現象進行反思。故事的中心人物，梅澤梨花，原本是安分守己的家庭主婦，但不甘於放下自尊仰賴丈夫生活，決定重回職場，並在銀行得到一份兼職工作，泡沫經濟之後，銀行對大型企業融資失去信心，因此轉向風險較低的土地與個人金融，梨花便是此政策下的受益者，她良好形象受到年老客戶的喜愛與信任，將定存交由她處理與運用。此時，丈夫搭上了前往上海的外派潮，兩人漸行漸遠，梨花與年輕男孩光代的不倫戀卻愈發熱烈，為了替男孩還債，竟鋌而走險地將替客戶保管的款項挪為己用，並開始過著放蕩奢華的生活，欲罷不能，虧空近上億巨額。

許久未出現在銀幕上的宮澤里惠，在本片中獨挑大樑，詮釋本片靈魂人物梅澤梨花。闊別7年出任電影女主角，不論銀幕裡或外，她那敏感脆弱的女性形象，詮釋梨花這位多桀命運少婦，的確是最佳人選。宮澤里惠依舊清麗的臉龐，略帶憂鬱不安的眼神、纖瘦的體態，完美展現女人在面對婚姻關係的苦悶壓抑、物質慾望誘惑、職場詭譎情勢時的心理狀態，展現女性的無比溫柔之外，卻也有讓人不寒而慄的時刻。為了凸顯梨花複雜詭譎的性格，導演安排了兩位角色分身，分別由AKB48偶像團體出身的大島優子與演技派女星小林聰美所飾演的銀行職員，兩者皆為小說中不存在的人物，是導演刻意在電影塑造反映梨花內在的影子角色。而宮澤理惠在與兩位銀幕形象與性格極端不同女演員綠葉襯托之下，充分發揮她深層內斂的演技，也為她贏得了東京國際影展最佳女主角獎的肯定。

梨花浸染在泡沫經濟後的社會氛圍之中，從循規蹈矩，為生活精打細算的主婦，轉身變成盜用公款、追求物質享受、放縱虛榮的拜金女。導演讓角色兩極轉變，超乎對「正常人」的理解，製造觀看者的不安，在對於扭曲的現實感到不解的同時，亦會對其所處的社會結構產生質疑。在複製科技時代，不論是存款收據、買賣憑證等證明文件，一切皆可仿造；在經濟體系運作下，貨幣價值的高低也可以被隱形的機制操縱。梨花領悟到自己認知的世界不過是假象，因此，對她而言，破壞表面和諧的夫妻關係、與違反替有錢人保管他們過剩資金的約定，在這擬像世界裡，何罪之有？

梨花乖離的命運反射出重視物質與經濟發展的人們，只靠著不斷製造膚淺虛幻的表象，才有抓住些許真實的幸福感，卻嚴重缺乏精神層面的滿足，與對真實的理解。電影藉著人物性格的轉變，直指社會製造的矛盾假象，並期許身處其中的人們起身與之對抗，試圖喚起或許是每個人內心都曾經一閃而過的念頭，想要打破框架、脫離常軌，不顧一切奔向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