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失效」的奇幻核子戰

本週報前一期頭條報導透過電影關注目前國內討論熱烈的核能議題。幾部相關電影中，庫柏力克（Stanley Kubrick）的《奇愛博士》（1964）大概是不少讀者耳熟能詳的一部電影經典。多數讀者也許並不知道，美國另一位知名導演薛尼‧盧梅（Sidney Lumet）在同一年也拍攝了一部主題與故事都十分類似的影片：《奇幻核子戰》（Fail-Safe）。兩片均為哥倫比亞電影公司1964年出品的電影，故事都是以冷戰時期美蘇各擁核子武力，在緊張的對峙中因人為或機械因素，導致美國轟炸機攜帶核子彈頭直飛蘇俄引爆。

庫柏力克與盧梅的影片分別改編自不同的小說，前者是1958年彼得‧喬治（Peter George）所寫的《紅色警戒》（Red Alert），後者是1962年三位作者合著的同名系列小說Fail-Safe（可以翻譯為《安全機制》），但是由於兩本小說的內容十分相似，導致一家公司的兩部電影看起來就是鬧雙胞。小說的疑似抄襲問題在作者喬治提起告訴後，兩造在法庭外合解落幕，真相如何外界不得而知。電影方面，盧梅的版本雖然先完成，但是庫柏力克聲望與勢力都在這個年輕導演之上，由於他的堅持，《奇愛博士》還是先上映。緊接在庫柏力克的黑色喜劇大製作之後上映的《奇幻核子戰》，由於是低成本的寫實風格，上映後雖然影評一片叫好，但是觀眾已經懶於買單，甚至對於盧梅版本中部分嚴肅的片段反而覺得可笑。

《奇愛博士》中核子危機的引發是肇因於一個軍方將領的幻想症，傳達一個人失常就足以毀滅整個世界的核子恐怖。在《奇幻核子戰》中，則是因為機械故障，毀滅性的轟炸令意外被發出。執行命令的轟炸機群（名為「復仇者」）出發後，依照安全檢查程序向基地確認轟炸令是否屬實時，又因蘇俄的無線電干擾而與基地失去聯繫。就因為這一連串的故障與巧合，導致雖然設有好幾到安全關卡的設施都失效。

由於在美蘇大戰的沙盤推演中，雙方都考慮到時對方可能使用的戰術伎倆，因此電影中最大的諷刺與恐怖就在於即使末日當頭，兩國軍方還因擔心對方耍詐，因此浪費了寶貴的時間。美國總統介入處理後，雖然下令派戰鬥機以自殺式極速飛行要去擊落轟炸機根本已經來不及。轟炸機飛到蘇俄國內，原本還有些許時間可以在美國軍方引導下攔下轟炸機，但是俄方因防備如此一來將會洩漏軍事機密，因此沒有在第一時間接受美方的協助，以致沒有擊毀所有轟炸機。影片末尾，當美國軍方終於與轟炸機隊長連絡上，由總統親自與他通話，下令他取消任務，甚至也找來他的妻子對他喊話，也都無效，因為在轟炸令中已經先指示駕駛一旦飛越安全機制點，不得接受口頭命令，以免中了蘇俄詭計。

《奇幻核子戰》因無法得到美國軍方支援，戰情室長什麼樣子都只能憑空想像加以設計，監測螢幕上出現的畫面也只能透過手繪動畫模擬。然而，在盧梅高明的調度下，全片真實感逼真，毫無冷場。片中飾演美國總統的亨利‧方達（Henry Fonda）精采詮釋將這位眼見人類浩劫將至心急如焚，卻又必須保持冷靜理性的總統，透過翻譯與蘇俄總統對話斡旋的片段緊扣觀眾心弦。當阻止核子彈在莫斯科爆炸的一切作為都確定無效後，他為了避免蘇俄毀滅性全面報復，決定派他信任的空軍將領，駕駛與「復仇者」同型的轟炸機，帶著同樣的核子彈飛往紐約市，藉由自行毀滅這個美國大都會來取信於蘇俄，這次的攻擊只是個意外。兩大國之間的冷戰對峙與核子武器強大的毀滅能力，讓一次機械故障就摧毀了紐約與莫斯科兩大城市與上千萬的生命。影片最後以紐約街頭還不知死亡將至的市民生活鏡頭一一凝結，傳達一切美好將瞬間化為烏有的驚悚。

不論是庫柏力克的《奇愛博士》裡的精神失常，或是《奇幻核子戰》裡的機械故障，兩部影片對於核子武器的意見一致：只要人類擁有這種毀滅性如此強大的武器，不論如何設定安全機制，意外難免發生，任何原以為可以保有的安全（safe）也有可能失效（fail）。核子彈的恐怖就在於，當安全一旦失效，其後果就是人類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