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內褲與C字褲的昨非今是

宅男女神（之一）的安心亞近日推出第二部擔綱女主角的電影作品《阿嬤的夢中情人》。不同於前一部作品《西門町》，安心亞這次大方賣弄性感，片中一場藍正龍意外近距離正面看盡安心亞裙底風光的露內褲戲碼，更是媒體報導宣傳的焦點。而安心亞本人不只一次在為電影宣傳的公開活動中強調該場戲是自己親身上陣，「內褲都是我本人」，她是這麼說的。

以穿著C字褲為雜誌拍封面而爆紅的安心亞面對自己的身體再次成為性奇觀，態度明顯不同。安心亞曾在《康熙來了》節目中談及該次的拍攝，語氣中帶著懊悔，覺得自己付出了「失去尊嚴」的代價，但也解釋這是緣於新人出道必須配合演出的壓力。從反色情女性主義者的觀點來看，安心亞是父權資本主義物化女性的最佳證明，她被迫馴服的同時，也餵養了這個剝削結構；對性權的倡議者來說，她帶著悔意與委屈的告白，恐怕是間接暗指了性的骯髒與污穢。但安心亞對自己這次在《阿嬤的夢中情人》中裸露似乎相對坦然，並不擔心這場戲可能會讓人聯想到過去那帶著污名的C字褲女王頭銜，她似乎不再著急地尋找其他的理由將性污名化，同時也進行自我漂白，反而是更樂於接受也享受（裸露的）身體做為自己在娛樂圈主要的勞動工具和條件。這個反差是怎麼來的?

究其原因恐怕是電影情節讓個美月「意外的」裸露有了正當性（此時該複習Laura Mulvey在〈視覺快感與敘事電影〉裡論及「男性凝視」的操作模式），也連帶壓下了安心亞這次「敬業地配合演出」可能引發低俗賣肉的道德爭議。雖則電影名為《阿嬤的夢中情人》，但因為角色塑造太像銀幕外的安心亞，老讓人覺得片名該是《阿嬤是夢中情人》之類的。年輕的美月阿嬤就是安心亞的翻版，性感美麗，但也可以搞笑扮醜，天真中夾雜著無傷大雅的討喜白目。證明、展露安心亞為性感天使很難不被看成是本片的目的和動機之一，「性感」指的是她完美符合異性戀父權主流社會眼光的標準身材，「天使」則是她親切無害的傻妞形象。因為傻，所以會「非故意地」秀乳溝、裸美背、露內褲，明明迷倒了戲中每個男性，但美月對運氣不是太好的劉奇生至死不渝，絕非「人人可把」（安心亞在《康熙來了》談及C字褲形象時曾透露此一擔憂）。承載欲望的肉體必然要有天使臉孔和單純無害的性格來平衡，就如同片中私處部位需要套上走可愛甜美風的小花內褲，深V乳溝得配上純白聖潔的新娘禮服。因為純情專一，原本「污穢的性」得以被神聖化，有了可以正當存在的條件，其原型和結果即是在異性戀婚姻制度範疇內不被禁止，反被鼓勵的性。

戲中美月的角色性格提供了一層保護網，讓安心亞不再（需要）對自己的賣弄性感進行道德訓斥，但也正是這個保護網，讓性得以以符合異性戀社會規範的方式光明正大的通過道德標準，儘管說穿了，安心亞在這新片裡的露內褲與雜誌封面的C字褲其實本質上沒有太大的不同。換句話說，如果不覺得安心亞在這部新片裡的身體裸露有什麼有任何問題，則她之前的所做所為，理當就也沒有好進行道德非難之處。討論安心亞及其他一票眾女星是否被物化或被剝削有時可能是個假命題，重點在於性是透過什麼樣的道德修辭包裝，始換得被允許存在（甚至是肯定）的空間與條件。

（作者王君琦為國立東華大學 英美語文學系暨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 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