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電影問世五十週年回顧台語間諜片風潮

今年適逢007電影問世五十週年，我想起了台灣曾經在1964年至1968年間轟動一時的台語間諜片風潮，正是肇因於007小說的第一部電影《第七號情報員》（Dr. No）在1962年推出。這部製作成本不高的英國影片，受惠於冷戰氛圍，加上電影在情節，男女主角與配樂上都令觀眾印象深刻，在港台上映後大受歡迎。二年後，張英由他創設的萬壽公司拍攝台灣第一部間諜片，是翻拍1945年在上海極轟動的同名電影，也就是大陸電影學者戴錦華稱之為「冷戰電影類型中國之始」的《天字第一號》。

《天字第一號》以抗戰時期為背景，內容講述國民政府女特務「天字第一號」為了任務犧牲與男主角的感情，嫁給大漢奸。男主角因為是漢奸的外甥也被國民政府吸收，到他家出任務並與漢奸的女兒交往，卻不知道女主角就是天字第一號，還有家中的僕人也是潛伏的特務。最後在女主角仍以國為重，犧牲個人感情，與男主角一同完成任務並成全他與新情人。

1964年版的《天字第一號》，張英找來柯俊雄、白虹與柳青擔綱所製作的台版《天字第一號》，在台灣迅速掀起一陣抗日間諜片的熱潮。這個台語間諜片的熱潮雖然只有1964至1967短短四年，但是僅《天字第一號》就連續拍了五集，其他電影公司陸續推出的影片有《第七號女間諜》（1964）、《特務女間諜王》（1965）、《間諜紅玫瑰》（1966）等超過三十部。這些影片多數已經佚失，只能夠由薛惠玲與吳俊輝所整理的〈台語片片目〉以及其他資料找得到的電影本事、海報與劇情介紹，來想像這些上天下海的台版007電影內容。

除了前面已經提到的幾部之外，至少還有：《88號情報員》、《天字第一號續集》、《第六號情報員》、《第三號反間諜》、《金雞心》（天字第一號第三集）、《第三號反間諜》、《中日間諜戰》、《第三號反間諜續集》、《假鴛鴦》（天字第一號第四集）、《大色藝妲》、《情報員白牡丹》、《諜報七金剛》、《豔諜三盲女》、《女○○七》、《盲女地下司令》（豔諜第二集）、《盲女集中營》（豔諜第三集）、《盲女大逃亡》（三盲女完結篇）、《死光錶》、《諜報女飛龍》、《真假紅玫瑰》、《國際女間諜》、《鐵漢空空俠》、《女人島間諜戰》、《萬能情報員》、《鐵漢空空俠》、《諜網姐妹花》、《諜報七金剛》、《諜王女金剛》、《千面夜叉》（女○○七續集）、《貓眼女間諜》、《二十九號反間諜》、《國際金塊間諜戰》、《王哥柳哥007》等。

就目前在國家電影資料館可以看到的影片來說，當年台語間諜片的賣點著重在爾虞我詐的間諜行動，如《天字第一號》系列中白虹所飾演的角色變化多端的喬裝易容、特務間聯絡的暗號密語等，此外就是國民政府秘特務密基地的密室機關設施、迷你手槍與死光槍之類的特殊武器等。由於製作成本較低，加上當時台語電影的製作水準相對來說還在摸索發展的階段，因此不論編劇、攝影與場景道具，台灣抗日間諜片都顯得粗糙。

不少影片雖然以抗戰時期對日情報戰為故事背景，講述發生在中國大陸的故事，但是故事並非取材或根基於抗戰歷史，而是以007《第七號情報員》以及《天字第一號》兩部原型電影加以天馬行空發揮。有趣的是，台語片當時在類型上還沒有明確的分界，只要有賣點，什麼都可以。因此，間諜片裡也可以看見當時的武俠片與其他片類型的賣座元素。一些間諜片會有模仿原版007電影裡高科技的死光槍，如《王哥柳哥007》與《萬能情報員》，但是《第七號女間諜》與《真假紅玫瑰》裡我方特務則是以神出鬼沒的蒙面黑衣人模樣出現，使用的武器除了槍枝還有飛刀與吹箭。

台語間諜片還有一個反映當時電影公司高度創意的現象，就是將原版的007電影中重要的「性」元素（如龐德女郎）轉化為台版中的「女間諜」。這成為台語間諜片類型中一個十分特別的角色典型。這是否受到華語電影中的女俠形象啟發，還是純粹是片商金頭腦的發明，還有待研究。可以看到的是，台語間諜片中保家為國出生入死的國民政府特務厲害的幾乎全是女間諜。不過，由於台灣當時民風較為保守，要讓白蘭、白虹、柳青等女明星，在銀幕上犧牲色相褪去衣衫並不容易，最多也只有在淪入好色日軍手中的片段中稍露酥胸。因此，部份電影中會安排日軍宴客時欣賞脫衣舞孃現場表演的片段，藉此增加影片對（男性）觀眾的吸引力。

台語間諜片的風潮為期極短，在1968年幾乎就銷聲匿跡。1969年中國電影製片廠推出由李翰祥導演的《揚子江風雲》。本片改編鄒郎的小說《死橋》與《長江二號》，集合當時多位知名影星，包括楊群、柯俊雄、歐威、孫越、李麗華與張美瑤，呈現抗戰期間，國民政府、共產黨諜報員與日軍特務，在一個小縣城的明槍暗箭的諜對諜行動。不論在情節編排、演員演出與攝影手法上都較台語間諜片有大幅提升，上映後大受歡迎，成為當年賣座冠軍，也開啟了間諜片在國語銀幕上新一波的浪潮。陸續拍攝的間諜片有：《一封情報百萬兵》、《躍馬中原》、《漢江風雲》、《長江一號》、《卓寡婦》、《鴨綠江之戰》、《子母間諜網》、《重慶一號》等，其中多部影片也是佚失，完全查不到影片資料。

應該是為了第一部007電影首映50週年紀念，最近Max電影台陸續播放007系列電影。我正巧看了最早兩部：《第七號情報員》與《金手指》，還是十分沈浸在007始祖級的劇情裡。想到台灣四、五十年前也有半百部以上的間諜片，但是僅存的只有十來部，不免長嘆。

圖片來源：國家文化資料庫 http://nrch.cca.gov.tw/ccahome/。

（本文作者林文淇為國立中央大學英文系專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