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瞬間－－《醫生》觀後迴響

今天下午，看完這部電影後，走出107電影院，校園裡的氣溫驟降，在回程買晚餐的途中，安靜地思索起故事裡的兩個男主角，Felix和Sebastian，很幸運地，並不是很困難，在我童年的回憶裡或者是高中與同學的對話裡，在我的生命歷程裡，或者是更多人的成長經驗裡，一定有許多人和Felix一樣吧！對「生」、「死」很好奇，喜歡探索生命的事物，著迷於成長，但也苦澀於未知和不能掌控的事物。

晚上，想把觀賞的電影的心得寫下，卻抑鬱了起來。因為，一旦碰觸家庭、淚水、悲傷、逝去，這是一個很嚴重的議題。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遺留下的人會經歷一段難熬的過渡期，離開的人卻再也無法感受到有人會為他們如此悲傷。

死亡的原因有很多種：車禍、火災、自然老死、生病…，但最不能原諒的，就是「自殺」吧！以前看過一本書，忘記書名了，但內容大致說自殺的人無法上天堂，必須下地獄去，因為他們篡改自己的生死簿，也讓他的家人、親友很悲傷，這是罪大惡極。而Felix選擇了這條路。他是一個極度有天分的小孩子，當畫面呈現出他繪製的生命草圖—一個性器官，Felix的父親解釋那張圖，人的誕生像是機場走出大門一般，需要經過前哨站和檢驗，和經過各種管道，輸精管就像道路一般，那時候，我笑了，Felix真有創意。

且Felix在鏡頭前介紹他的身後事，拿著可愛的繪圖，有點像埃及法老的棺材，還帶了許多的陪葬品，我想Felix是非常熱愛著生命，除了熱愛，更近乎於生死的安排吧！

但我們永遠不知道聰明的孩子，心中的最隱晦的想法是什麼？就好像我們孩提時候，對兄弟姊妹們說的話，不一定會傳到父母親的耳朵裡是一樣。小時候，我跟姊姊就曾在晚上睡覺前閒聊「身後事」，她說：死後要火葬，骨灰灑在大海裡就好；年紀再大了點，兩個姊姊都為了情傷而試圖吞安眠藥自殺，那次緊急送醫洗胃的過程，我跟在旁邊，看到一根細細的長管子塞進我姊姊的口腔裡，生命很脆弱但也很難堪，幸運的是，我兩個姊姊現在都過得很好；高中時，很喜歡跟知心朋友辯論生命的意義，活著要做什麼，內心時常悵然，想抓住什麼卻彷彿什麼都做不到。忘記阿媽是什麼時候過世的，只知道很不喜歡喪禮的氛圍，一堆的親戚都不認識，唱經誦經的法會很沒意義，而年輕的道士們像是騙錢的江湖術士。在那次喪禮之後，我在高中的BBS日記版寫下自己的身後事該怎麼處理，但因為資料流失，現已經都不可考了，只依稀記得幾句，如果我哪一天過世，請把我這一生的文章，照片壓縮成一片光碟，分贈給親友，在陽光和煦的下午辦個餐會，大家開開心心的，想對我說懷念話也好，咒罵我的話也可以，這樣就可以了。如果子孫不肖，禍延他人就糟糕了。沒有必要像台灣傳統的喪葬，把一群已經離心離異的子孫叫到跟前來，讓法師像點名一般唱著子孫的名字，唱著哀阿嗚呼…。

有一首詩，應該很能夠表達溫醫生和溫太太的心境吧，這首詩的作者也是喪子，而他的兒子在三十歲的時候自殺了，他叫黃國峻，也是一位作家。

【國峻不回來吃飯 】 黃春明

國峻，
我知道你不回來吃晚飯，
我就先吃了，
媽媽總是說等一下，
等久了，她就不吃了，
那包米吃了好久了，還是那麼多，
還多了一些象鼻蟲。

媽媽知道你不回來吃飯，她就不想燒飯了，
她和大同電鍋也都忘了，到底多少米要加多少水？
我到今天才知道，媽媽生下來就是為你燒飯的，
現在你不回來吃飯，媽媽什麼事都沒了，
媽媽什麼事都不想做，連吃飯也不想。

國峻，一年了，你都沒有回來吃飯
我在家炒過幾次米粉請你的好友
來了一些你的好友，但是袁哲生跟你一樣，他也不回家吃飯了

我們知道你不回來吃飯；
就沒有等你，
也故意不談你，
可是你的位子永遠在那裡。

電影的結局是一輛車開在美國的寬廣的道路上，路旁的景色一直變換著，這條道路彷彿沒有盡頭，一直無窮的延伸下去；人的生命有限，死亡的結局，終點是一座墳，偶而有人來上香，掃落葉，擺上鮮花。而Felix的父母，每年七月的時候，總會回來珊瑚鎮，住上一段時間，探望Felix，和躺在棺材裡Felix說說話，拍照。只是鏡頭裡再也看不到胖胖的Felix長大的模樣，而是永遠永遠維持著十三歲的模樣。生死竟是如此的容易，每天都在上演著，但適應悲傷卻是很困難的。

編按：本文獲得國立中央大學《醫生》特映徵文首獎，作者現就讀中央大學企管系四年級。閱讀其他《醫生》觀影迴響精彩文章請至【中大松濤部落格】活動部落：http://a107.pinewave.tw/。